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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第1页）

锦心这样一说，青衣少年倒有些舍不得了，拿着扇子犹豫了片刻才道：&ldo;你家主人是哪位，可能容我一见？&rdo;

锦心将他引入包厢，顾嫣然等人已经退入了屏风后头，只留下顾运则在前面。青衣少年见面便是一揖：&ldo;阁下既然肯买禇易林的扇子，想必也是风雅之君。只是此扇乃先祖父遗物，小子今日一时窘迫，才想着抵押于此，日后还要赎回的。&rdo;他说到这里，下面的话就觉得难以出口了，人家肯买，他难道还能说不卖，只把这扇子押几两银子，日后再赎回？这是酒楼的客人，可不是开当铺的。

顾运则做了这些年的官，哪里看不出这少年的意思呢？这会儿两人离得近，他又借机仔细将这少年打量了一番，除了脚上的靴子之外，这少年袖口露出的中衣也是松江三梭棉布所制。松江三梭棉柔软细腻，虽是棉布，其价比之普通丝绸还要贵些，绝非那等普通人家穿得的。顾运则看破这点细节，心里便有了计较。

&ldo;既是先人之物，公子难舍亦应当。只是家中有人与禇先生略有渊源，可否先借公子此扇一观？&rdo;

青衣少年面有惊讶之色：&ldo;自然可以，可是阁下家中有人与禇先生相识？&rdo;

顾运则但笑不语，接了扇子递到屏风后头。顾嫣然将那扇子仔细察看，确认那方小印当真是禇先生的。别说，她在禇先生处受教数月，禇先生教画过兰花ju花，还就是未教过画松梅竹，此刻见了，那锋锐笔意，果然是比画兰花ju花更胜一筹，就连另一面所书的岁寒三友四个大字，也比禇先生平日里写的字飞扬一些，想必彼时年纪尚轻，意气飞扬，自然于书画中带出。

顾运则等她们娘儿们翻来覆去地看过了，便将扇子重新捧出去还给青衣少年，并附了两锭五两的银子：&ldo;出门在外，总有不便之处，得见此扇，也算是个缘分。略备程仪，公子休嫌简薄。&rdo;

青衣少年自然听得出来。什么程仪，人家是可怜他给他送钱呢，就是这禇易林的扇子，说不得也只是个由头。想不到这路上还能遇到如此古道热肠之人，当即长身一揖道：&ldo;在下确实身无分文，不敢辞谢，只请问尊姓大名，家居何处，容日后再谢。&rdo;

顾运则摆手笑道：&ldo;区区薄礼，再谢不敢。某姓顾，家中小女曾得禇先生教导数月，也算是一扇之缘吧。某等入京投亲，此处不过略做逗留。公子请自便，日后若有缘分，自然再见。&rdo;该说的也都说了，若露出的消息太多，便有挟恩求报之嫌，这其中尺度，他自然把握得住。

青衣少年也不多问，收回扇子和银子便告辞，自去下头结了账，便带着那少女离开了。

顾家人也自结账回客栈，直到了马车上，顾浩然才忍不住道：&ldo;爹爹，你不怕那人是拿着扇子骗人的么？&rdo;他念书有头脑，可是说到画就不通了，实在看不出来长姐怎么就肯定那是禇先生的画。

顾运则微微一笑，不好在儿女面前说出自己心里的门道，只道：&ldo;你读书之余，也学学作画，久而久之功夫到了自然明白。&rdo;虽说科举取士，烂熟四书五经是最要紧的，但其余书画之类也不可不知，否则将来考中了出去应酬，却是除了作应试文章之外一窍不通，也是要被人看低的。

翠华楼上送出去十两银子的事儿，顾运则和孟素蓉心照不宣地都不曾告诉顾老太太，第二日顾老太太自觉歇了过来，众人又在津浦城略走了走，才又复上路。

津浦离京城不远，马车走了一日半，在午后时分便遥遥看见了京城的灰色高墙，巨大的城门洞，上头是威严的城楼，仿佛一头巨兽蹲踞于地，带几分傲慢地俯视着从京城外面涌入的人。

&ldo;可是大姑奶奶和姑爷的车驾？&rdo;还未到城门，已经有人迎了上来，孟素蓉撩起车帘看看，尚未认出来，那人已经道，&ldo;小的李泉，大姑奶奶可还记得小的？&rdo;

&ldo;小泉子？&rdo;孟素蓉猛然想了起来，&ldo;你是碧澜家的二小子嘛！如今做什么呢？&rdo;

&ldo;是是是，大姑奶奶好记性。&rdo;李泉咧着嘴，&ldo;小的如今在府上做个管事儿的，老太爷和老太太叫小的来迎大姑奶奶和姑爷呢。&rdo;他的娘碧澜从前就是孟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跟这位出嫁的姑奶奶还颇亲近，故而孟老夫人特意指派了他来接人。

孟素蓉离家十余年，不见京城也就罢了，这一见了自小生长的地方，顿时思乡之情按也按不住，忙问家中如何。李泉给顾家众人行了礼，便在马车门边上坐了半个屁股，笑道：&ldo;姑奶奶这一捎信回来，家里高兴得不行。咱们太太早就把院子收拾出来了，老太太又专门去瞧了一遍，又叫人先去买了些白虾来养在缸里，就等着姑奶奶回来呢。&rdo;

这白虾是京城近郊东湖特产，孟素蓉少年时就爱吃的，如今听了这话，不由得眼眶酸胀：&ldo;又让老太太费心了。&rdo;

李泉忙笑道：&ldo;瞧姑奶奶说的，您和姑娘还有表少爷表姑娘们过来，家里不知多高兴呢。二姑娘天天念叨，说这可来了几位表姐做伴儿了。&rdo;

孟家宅子离城门不远，孟素蓉问这问那的工夫也就到了。此处不在京城中心，却离国子监近些，地皮也便宜些，故而孟家的宅子倒还算宽敞，马车从侧门驶了进去，直到二门，便见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两个少女站在那里。孟素蓉一眼看见，顾不得别的，三步两步便下了车，哽咽着唤道：&ldo;哥哥，嫂嫂。&rdo;

这对夫妇自然就是孟节夫妇。孟节一个男人家，见了妹妹再高兴也不可失态，孟太太林氏却是与这小姑子十分交好，也不由红了眼圈迎上去叫道：&ldo;妹妹回来了。&rdo;

这门口便是一番见礼。孟节夫妇向顾老太太问了安，林氏便道：&ldo;妹妹快进去，父亲母亲已盼了半日了。&rdo;

&ldo;哎，哎。&rdo;孟素蓉擦了擦泪，转头一手一个拉了两个少女道，&ldo;这是瑾儿和玫儿？都是大姑娘了。&rdo;

两个少女一起叫了一声姑父姑母，在二门上也不好行礼，便一起往正房去了。

顾嫣然这是头一回见到外祖家中的亲戚。孟老太爷年近六旬，头发大半花白，精神却极好，一脸的和善。孟老夫人年纪与顾老太太相仿，看起来却至少年轻五六岁，同样笑眯眯的。先是跟顾老太太相互见过了礼坐下，便有丫鬟们拿了垫子来，让顾嫣然带着弟妹们给外祖父外祖母磕头。

&ldo;都起来都起来。&rdo;这头才磕下去，孟老夫人就忙不迭叫丫鬟去扶，&ldo;地上还凉着呢，别冰着了腿。&rdo;把孩子们挨个拉到眼前看一遍，满脸笑容，&ldo;个个都好，个个都好。快把那盘子拿来，给我乖外孙们见面礼。&rdo;

后头丫鬟连忙捧上个盘子来，里头装了四个荷包，两个海棠花样的，给了顾嫣然姐妹两个，还有两个元宝花样的，就给了顾浩然兄弟。孟老夫人亲手拿了荷包递给顾嫣然和顾蔚然，摸摸顾蔚然的小胖脸，眉开眼笑：&ldo;这孩子长得真喜相。&rdo;

孟老太爷咳嗽了一声：&ldo;你也该跟孩子们亲热完了吧，总该让我也看看。&rdo;招手叫顾嫣然，&ldo;过来，外祖父也有好东西给你们。&rdo;

孟老夫人白他一眼：&ldo;一会儿你们爷们儿自去前头说话，让我们自在亲热一会儿。&rdo;

顾嫣然从没见过孟老太爷夫妇这般相处的，忍不住抿了嘴笑。孟老太爷送的礼却是一式四份的文房四宝，别的倒罢了，那纸却是上好的澄心纸，十分难得。孟老夫人瞅了一眼，却撇嘴道：&ldo;就晓得送文房四宝，莫不成还要我们姐儿去考状元不成？也不晓得送点讨喜的东西。&rdo;

孟素蓉听母亲十余年不见还是老脾气，忍不住又是要笑又是红了眼眶。孟老太爷无奈道：&ldo;咱们家的姑娘，哪里有没才学的，送文房四宝怎的了。&rdo;

林氏在一旁直笑，看见顾老太太僵硬地坐着，一脸的不自在，便含笑道：&ldo;亲家老太太远道而来，想必是累了，不如先去休息。妹妹也看看住处合不合心意，先安顿下来。娘也别着急，妹妹要在家里住些日子呢，您还怕没机会看外孙么？&rdo;

顾老太太确实一身的不自在。纵然她神经再粗，也知道现今是寄人篱下了，偏偏孟家诸人，举手投足都是文质彬彬，那礼仪姿态她活了这般大也只在孟素蓉身上见识过一二。孟素蓉是她儿媳尚可压一压，可眼前这些人不是，听着别人说话只教她觉得浑身说不出的不舒服，自惭形秽这个词儿她是不知道，可这感觉她算是领教了，听了林氏说话，巴不得地忙点了头，起身向孟老太爷夫妇道：&ldo;打扰亲家老爷和老太太了。&rdo;

&ldo;亲家太客气了。&rdo;孟老夫人拉着顾嫣然不舍得放手，&ldo;若是不累，安置了东西就来跟外祖母说话儿，你表妹早就盼着你多日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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