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纸币,怎能方便,林依脑中浮现出用车拉着铜钱去买菜的情形,不禁笑出声来。张仲微见她莫名其妙就笑了,摸了摸脑袋,道:&ldo;别尽想着铜钱更值钱,兑换起来麻烦着呢,大嫂带的家当不少,我估摸着得租几辆车,才能把兑来的铜钱拉回船上去。&rdo;
林依本就在想这件事,听他这一说,有些担忧起来,忙拉了他朝杨氏房中去。杨氏房内,人到得很齐,左边坐着张梁与方氏,右边坐着张伯临与李舒,林依夫妻二人上前见礼,在右边空位上坐了,先致歉道:&ldo;逛得久了些,回来迟了。&rdo;
这里无人介意此事,只方氏瞪了林依一眼,埋怨道:&ldo;仲微病未痊愈,你这做娘子的,怎能由着他到外面走动,万一吹了风,病情加重,怎办?&rdo;
林依还未答话,杨氏已开了口,道:&ldo;老闷在屋里也不好,媳妇是该多陪二郎出去走走,晒晒太阳。&rdo;
眼看着两位长辈要因件小事斗起来,林依忙出声问李舒,将话题引开:&ldo;大嫂,听说咱们要拖一船铜钱去东京?&rdo;
李舒自然晓得她用意,忙答道:&ldo;正为此事操心呢,那许多铜钱,怎好携带,不如直接带交子进京,东京乃大宋都城,想必兑房比四川还多。&rdo;
张栋见两名小辈倒比长辈懂事,不禁暗自摇头,又道:&ldo;东京倒是有兑房,只是往往要压价,一贯的交子,只与你兑八百文省陌,而非一千文足陌。&rdo;
方氏听说进京再兑要亏钱,自然不肯,忙道:&ldo;媳妇,咱们就在夔州兑了再上路。&rdo;
李舒为难道:&ldo;铜钱虽比铁钱好些,但到底还是沉重,难不成咱们另雇一条船装钱?&rdo;
张栋道:&ldo;雇船也得花不少钱,且单独拖一船铜钱,好不招摇。&rdo;
李舒道:&ldo;可不是,若真那样,还得另雇几名镖师跟着,花费的钱,倒比兑换的差价还多。&rdo;
林依头一回出眉州,外面的世界,一概不懂,因此插不上话,只得旁听,她抚弄坠裙带的白玉环,突然想起昔日贫穷时,张八娘曾送过她一小块银子,隐约听说大宋在某些特殊场合,还是会使用金银的,于是悄声问身旁的张仲微:&ldo;东京使不使银子?&rdo;
张仲微答道:&ldo;金银平日无人使用,只有缴纳租赋,发放官员俸禄,还有与他国买卖时,才使用金银。&rdo;
林依听了有些失望,但杨氏却高兴起来,道:&ldo;咱们携带金银进京,到了东京,再去金银铺卖掉,换作铜钱,如何?&rdo;
这样行事,十分方便,先拿交子去金银铺买金银,携带入京后,再去金银铺将金银卖掉,只不过一买一卖,携带不显眼,转手不会亏,众人听了,都道这主意妙得很。
李舒钱最多,笑得最灿烂,谢杨氏道:&ldo;多亏大夫人想出如此妙招,不然真不知如何是好。&rdo;
杨氏谦虚道:&ldo;哪里是我的主意,乃是仲微媳妇想出来的。&rdo;
李舒道:&ldo;我看买金银一事不要着急,那样贵重的物事,先搬到船上去,谁都不放心,不如等咱们决定启程时,再去金银铺。&rdo;
林依点头道:&ldo;极是,不如这两天就麻烦大嫂派几名家丁,先暗中去打听打听,咱们选一家离码头近的,方便到时行事。&rdo;
李舒同意,众人又商议了些小事,各自回房。
且说张仲微,又接着吃了两三日汤药,实在受不了,到了第四天,便悄悄把药倒了,不料第五天,病就好了。林依得知此事,大骂那老郎中黑心,要去砸了他家医馆,张仲微拦她道:&ldo;这事讲不清楚的,谁晓得是不是因为吃了他这些天的药,我的病才好。&rdo;
林依不信,仍派青苗去问,那老郎中果然称:&ldo;就是吃了我的药,到昨日才有好转,今日便就好了。你能断定昨日那碗药若是吃了,今日就必定好不了?&rdo;
杨氏与方氏都认为此事蹊跷,很是气愤,特特请了另一家医馆的郎中来瞧药渣与方子,但三两家的郎中看过,都称没有问题,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张仲微病好,李舒害喜症状也有所缓解,于是全家人商议,凌晨天未亮时去买金银,买后装船,即刻出发。这样安排,主要是因为李舒,林依的那点子钱在乡下算富裕,到了城里就只能叫&ldo;还过得去&rdo;。
钱少反而操的心也少,两口子带着青苗,再借了李舒一名家丁,就将金银全买好了,两口包了铁皮的箱子搁进舱里,随身藏着。
他们换的是银子,李舒换的却是金子,因此后者虽然钱多,真搬上船来时,却还比他们少一箱,叫林依很是后悔了一阵子,直呼自己还是没经验,早晓得也换成金子,小小的一匣,带着多方便。
后悔完,又与张仲微感叹:&ldo;我还道带着金银上路,十分招摇,恐怕会遭人惦记,没想到咱们全家人的家当加起来,也不过三只箱子,看来还是穷了。&rdo;
张仲微听她这一说,发起愁来,道:&ldo;东京的物事,价贵着呢,咱们这一大家子人,去了可怎么生活。&rdo;
林依好笑道:&ldo;你与爹,去了就能谋官,怕甚么。&rdo;
张仲微是在为二房操心,张伯临一人当官,要养活一大家子,不知能不能应付过来。林依安慰他道:&ldo;大嫂还有些压箱底的钱呢,饿不着他们。&rdo;
虽说用娘子的嫁妆钱不光彩,可要真到了饿肚子的地步,少不得要将脸面先丢到一旁,只不知张伯临自己乐意不乐意了。张仲微为他人叹了口气,突发感概道:&ldo;家中人口,太多了也不好,难养活。&rdo;
这觉悟可真够高的,林依惊奇看他一眼。正要夸奖两句,流霞在门口道:&ldo;二少夫人,大夫人请你过去说话。&rdo;
林依忙对镜瞧了瞧仪容,到杨氏舱中去,福身问道:&ldo;娘寻我何事?&rdo;
杨氏正在数一串佛珠,闻言睁眼,道:&ldo;那洪小娘子方才来寻我,说要把饭食钱,你看这钱,是收与不收?&rdo;
如今张栋与杨氏身无分文,一应开销都是林依垫付,因此杨氏有此一问。林依听后,有些为难,照说洪寒梅是客人,不该收这钱,但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若全程负担她的开销,林依承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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