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崔小将军进京了……”崔树旌五年前经常来公主府串门,小徒弟跟随庄献容去义诊,难免在大门口进进出出,次数多?了,自然也眼?熟了崔家马车上印着的族徽。庄献容也被他的自言自语吸引过去,瞥了一眼?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浑不?在意地?收回了目光,艰难抬起腿来跨过门槛。小徒弟连忙上前扶住他,同时在心里?叹息:自从公主殿下薨逝,他家师父便变得极度寡言少语了,平时要不?是有人问他问题,他连一个字都懒得说出口。他已经努力在让自己活泼起来了,奈何师父还是不?爱给他回应,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每日定时擦洗公主送的那辆轮椅,去他亲手为她立的墓碑前祭拜、静坐,除此之外,其?余的事?宜一般都不?太能?激起他心中?的波澜。这让小徒弟很是苦恼。不?知道师父这样死水一般的状态多?久能?够迎来冰消雪融的一天。发觉小徒弟有些走神,庄献容终于开了口:“台阶。”“噢噢。”差点踩空的小徒弟连忙回过神来,扶着师父缓步进了府宅深处。这厢,崔树旌放下车帘,静默了片刻,忍不?住道:“你就没有渠道问问阎王爷能?不?能?再留你个一年半载的么?这对?他老人家来说不?是难事?吧?”盛婳发现自己似乎真把?崔树旌忽悠瘸了,她这一路过来,他在她耳边重复得最多?的问题就是“能?不?能?让阎王爷再宽限些时日”,好像她捏造的阎王爷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慈眉善目的老头一样。盛婳道:“你不?如让我问问他能?不?能?别来收我的命,叫我在这个世界待到白发苍苍得了。”崔树旌嗫嚅着,期冀地?看她:“不?可以?吗?”“……”盛婳揉了揉眉心,继续忽悠道:“不?可以?,说了一个月就是一个月。”崔树旌不?说话?了,他不?知道跟谁置气似的,偏过头去对?着车壁气呼呼地?抱胸。半晌,像是想到什么,他又转过来,扫了一眼?盛婳的装扮,皱了皱眉,一言难尽道:“你真要同我一起进宫?”“对?啊,”盛婳说完,一瞬又变得有些警惕:“你不?会是要反悔吧?”“那倒没有。”崔树旌摸了摸鼻子,烦躁道:“我就是想再最后确认一下。”“你这几天都问过我多?少次了,到底在害怕什么啊?”盛婳眯着眼?睛,开始分析起崔树旌欲言又止的表情?,忽而福至心灵:“你不?会……是怕我一进宫,就不?想和你出来了吧?”崔树旌依旧不?作声,似是默认。盛婳摆了摆手,道:“你放心,我就只是看一眼?他的状态,不?会留在那里?的。”她这次不?准备在祁歇面前暴露身份。一旦她在见面之后发现他还能?听得进人话?,她会旁敲侧击让他身边说得上话?的人劝服他——以?她对?他的了解,祁歇在做那些自残行为时,定是自己瞒着侍从在私底下偷偷进行的,如果她让他身边的人重视到这一点,时时刻刻盯紧了他保护好他,或许被阻挠的次数多?了,他自己便会主动?放弃这个念头。当然,若是祁歇实在不?听劝的话?,她再另外想办法。总之,能?不?暴露身份就尽量不?暴露,她可不?想再体验一回被困在密室那三天的生活。盛婳打定了主意,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掉马的fg会被推翻得那么快。见面盛婳亦步亦趋跟在崔树旌身后,走在宽敞干净的宫道上。秋日的早晨尚有未能完全消散的寒气,风一拂过很?是令人?醒神,哪怕此时她还有些旅途带来的倦怠,在这样的环境下也不敢松懈了注意力。崔树旌原是要让她戴上他做的人皮面具的,但盛婳嫌弃他技术不行,做出来的东西?不够贴脸,骗骗守卫还好?,到了祁歇面前一准要露馅。不仅如此,他做的人?皮面具戴上去还痒得出奇,她只坚持了不到一刻钟就取下来了。所以,她在来之前给自己做了充足的伪装。长发用朴素的发带束起,穿上一身不起眼的小厮服,妆把自己往丑了化,现在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再寻常不过、顶多长得有些寒碜的侍从。盛婳远远地看着傅裘穿过另一端的宫门,目不斜视往这边走来。她有些恍惚。五年时间,他的身高又?拔窜了一截,紫色官服穿在他身上不显突兀,反而衬得他的眉眼更加如春辰碧山一般俊挺。收起了当年桀骜张扬的影子,现在的他看上去像是沉淀了心境,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板正端方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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