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不想反抗,而是,一个没有钱,没有地位的女人,怎么反抗?
她何尝愿意给继母洗马桶?如果不洗,继母就能找到理由,骂她不孝。纵使街坊邻居都知道继母太过苛刻,是继母的不对,可从礼法上讲,忤逆父母,不顺着父母,就是不孝!
凭着这一条,继母把她活活打死,都不会受到任何惩罚。但是她若胆敢还手,伤了继母,轻则一百板子,重则杀头。
胡善围不想和继母同归于尽,这个愚蠢的女人,不值得她付出生命。
胡善围将女官的乌纱帽戴在头上,宫规不可怕,人才可怕。
正思忖着,有人敲门。
胡善围摘下乌纱帽,开门,正是今早给她验身的老宫人。
&ldo;我给胡女史送行李。&rdo;老宫人打开箱子,将熨烫好的旧衣裙,一块铁军牌,还有一双擦得锃亮光鲜的羊皮小靴拿出来。
比起架子床上堆放成小山般华丽的新衣和官袍,这套进宫穿的旧衣裙就像从腌菜坛子里掏出来的梅干菜。
胡善围忙请老宫人坐下,倒了茶,&ldo;您帮我熨烫衣服,还擦了鞋,多谢了。您帮了我这么多,我还不知道您尊姓大名。&rdo;
老宫人没有和她客气,坐下喝茶聊天。
&ldo;我是个孤儿,无名无姓,以前是被人卖来卖去的女奴,主人家把我叫什么,我就叫什么,后来我在皇上的潜邸吴王府当粗使丫头,管事随口叫我梅香,我就叫梅香了。&rdo;
这时隔壁房间也陆续进来送行礼的小宫女或者老宫人,别的新女官都给了打赏,金银馃子耳挖簪之类体面的小物件。
门外传来宫人们阵阵道谢声,多谢新女官的打赏。
胡善围双颊微微发烫,她身无分文,要不是白看监生送了一双鞋,她恐怕当场出丑了,那里有钱打赏梅香?
梅香很会说话,她端起茶杯,&ldo;您是官,我是最下等的宫婢,只是痴长了几岁,比别人多吃几碗饭,有人尊称一声嬷嬷罢了,您请我喝茶,这就是最好打赏。&rdo;
话虽如此,胡善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梅香搁下茶杯,拿出一个快要翻烂的书本,说道:&ldo;胡女史凭本事考进来的,皇宫是个聚宝盆,这宫里从里不缺金银财宝,就缺才华。您教我读书,就当打赏我了。&rdo;
胡善围一看,是一本启蒙用的《千字文》,说道:&ldo;这有何难,我教你便是了。你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我。&rdo;
梅香大喜,当场跪下倒茶拜师,胡善围对梅香眼里的狂喜不解,&ldo;在宫里头识字很难吗?&rdo;
梅香说道:&ldo;倒也不难,宫里定时有女官教习宫人,宫女们通过考试,成绩优秀者被称为女秀才。女秀才们分到六局一司给女官们打下手,帮忙,做些杂活,再通过考试,就升为像您这样的八品女史。所以这宫里头不识字,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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