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挽着个小包,一身秋香色的束腰纱软袄,款款缓步而来,见到明兰坐躺在软榻上,顾廷烨双手搭膝,端坐榻旁,她赶紧低下头,先福身请安,明兰笑着请她坐下。
&ldo;你来有什么事?&rdo;顾廷烨耐着性子道。
秋娘满脸尽是温柔,微侧着脸颊,抬头看向顾廷烨,柔声道:&ldo;眼见着日子愈发热了,我记得老爷素来苦夏,新做了几件凉快的夏衫裤袍给老爷送来;还有几个小香囊,我放了老爷喜欢的沉水香,还有驱蚊虫的松香和艾蒿。&rdo;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小包袱抖开来,轻轻往前一送;可是顾廷烨却一动不动,秋娘有些尴尬。
明兰看气氛不对,赶紧解围:&ldo;你去拿过来,回头我瞧瞧这针线,丹橘……出去看看午饭可好了。&rdo;还是少叫人看着比较好。
丹橘接过包袱,轻轻的放到一旁的翘几上,恭敬的出去了。
秋娘怔怔的瞧着顾廷烨沉静的神qíng,轻轻道:&ldo;老爷……我……&rdo;
顾廷烨只看着秋娘,明兰看着他俊挺的侧脸,眼底是深深的沉思,他看着秋娘,缓缓道:&ldo;这些东西,你可给蓉姐儿做了?&rdo;
秋娘呆滞了一刻:&ldo;我我,我预备着做完了您的,就给蓉姐儿做。&rdo;
&ldo;你回府至今,可有给夫人做些针线?&rdo;顾廷烨再问。
秋娘赶紧站起来,朝着明兰就跪下了,惶恐道:&ldo;是我的疏忽了,这几日忙着抄经书,只来得及给老爷做了。&rdo;
因为没有丫鬟在场,所以没人去扶秋娘,明兰只好微笑着劝慰道:&ldo;这没什么,你照看蓉姐儿要紧,赶紧起来吧。&rdo;
秋娘却不敢起来,膝盖朝着顾廷烨的方向挪了挪,张口yù言,顾廷烨抬手打断了她,忽问了一句:&ldo;今早你给夫人请安了吗?&rdo;
秋娘连忙道:&ldo;这是自然的,奴婢如何敢忘了本分。&rdo;
&ldo;那你为何不在今早把东西交给夫人?&rdo;
秋娘听了这句话,不敢置信的猛然抬头,见顾廷烨目带责难,甚至还有几分暗讽,她张口结舌,什么也说不出来,眼眶一红,眼看着就要掉泪。
屋里一片安静,明兰万分尴尬,很想溜掉算了,偏偏半幅裙子叫顾廷烨坐住了,动弹不得,只能微偏开脑袋,捡起软榻旁的一本山海志,假作看起来。
&ldo;你若不想留着,我可置份厚产于你,叫夫人给你寻个好人家,你出去好好嫁了便是。&rdo;顾廷烨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ldo;不!&rdo;秋娘厉叫起来,满脸惊恐,连连磕头,涟水簌簌而下,&ldo;我对您绝无二心,我的心意,我的心意……老爷如何不知!我我……我就是立刻死了,烂了尸首,化了脓,烧成了灰,也绝不出去!&rdo;
明兰满身不自在,恨不得捂起耳朵,这样凄厉坚决的表白,她上下两辈子都是第一次听见,她心头发麻,忍不住侧眼去看身旁的男人。
&ldo;这世上的事岂能尽如你的意思。&rdo;顾廷烨毫无所动,似还有些怅然,眼神沧桑悠远,不知想到以前的什么事,他缓缓接着道,&ldo;你的心意我知道,我原当你也知道我的心意,看来是我错会了。&rdo;
秋娘低低抽泣起来,明兰几乎把头埋进书册里去。
顾廷烨语气肃穆,却十分平静:&ldo;你这几日上蹿下跳,不知礼数,出丑卖乖,我看在往昔的日子,一句话也不曾说,莫非你真当自己是正头主子了,忘记自己的身份了?&rdo;
秋娘颤着嘴唇,冷彻心扉,再不敢仰视男人,赶紧低头;她自小服侍顾廷烨,素知他性子刚戾,如今虽稳重许多,但骨子里却没变过的,他要么不发作,一旦发作就是极狠的。
这也是明兰头一次听顾廷烨发作,这样平心静气,这样字字见血;一片和风煦日,却隐隐含山雨yù来的危险气息。
&ldo;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素来忠心周全,该你的体面和富贵,我不会少你的,百年之后,也会有人供你一碗饭。&rdo;顾廷烨愈发淡然,&ldo;可你也当知道惜福,我把蓉姐儿托付于你,你该当如何待她,不用我来教你罢;你若不会,有的是人会。&rdo;
秋娘跪在地上,忍着眼泪,不敢抬头。
&ldo;下去罢,好好想想本分。&rdo;
顾廷烨说了这句后,秋娘一边拭泪一边低头出去,到门口时,顾廷烨忽又叫住她,秋娘满脸希冀的回过头来,却听顾廷烨道,&ldo;以后你再有东西,直接交给夫人。&rdo;
这句话是最后一根稻糙,秋娘瞬间面如死灰,踉跄着出去了。
屋里的两个人都没话说,过后良久,明兰长长叹了口气:&ldo;你就算要训她两句,也该叫我先出去,这样子……她面子上岂非下不来。&rdo;多尴尬呀。
顾廷烨微一后仰躺下,脑袋枕着明兰的大腿,简短道:&ldo;她贪心了。&rdo;
明兰心里默认,秋娘把过去多年的患难之qíng,错以为可以发展成男女之爱,作为一个通房妾室,这何止是贪心,可恼,也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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