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点也不了解墨家内部是怎样的情形,可也不笨,略略想想便知道大致的情形了。
&ldo;小事耳,若这世上哪个人真有手段逼我卖力,我倒是佩服他,出出力也没什么。&rdo;宋初一话说的坦然,可这世上能逼迫她的人,手指头能掰数的过来,&ldo;帮助墨家,于我来说是件好事,但于秦国未必是好事,所以还要掂量一番,若是到时候我不帮墨家,你可会怪我?&rdo;
宋初一望向他。眸光微转间映着灯火跳跃,素淡苍白的面容上有一瞬的明丽。
赵倚楼心底泛起涟漪,反握他的手,&ldo;你又何必问这些。我心眼窄,何曾装下过别的?&rdo;
什么天下大道,什么师门重责。赵倚楼不是担负不起,但他不愿担负。或者说,在权力倾轧之下沦落山野,见识过世间种种龌龊之后,便心淡了,他骨子里埋藏着一种极端的消极,倘若不是遇上宋初一这个让他心生依恋的人。他要么就是漂泊无依于山林,要么就是挥剑屠戮天下,斩杀一切罪恶的源头‐‐人。
&ldo;真好。&rdo;赵倚楼倾身拥住她,低语道,&ldo;教我遇见你。&rdo;
宋初一神态柔和。抬手环住他壮实的腰。
乱世之中,人命如糙芥,情意更匆匆,得珍惜时且珍惜,宋初一又何尝没有这样的觉悟?她有时候不愿付诸言语,可情意一样深重。
拥了一会儿,赵倚楼松开她,也不问她的意见,将竹简一卷卷收好放到案上之后。才道,&ldo;别看了,早些休息吧,把身子养好。&rdo;
宋初一望着他不容商量的样子,无奈一笑,却也并未坚持。
赵倚楼熄了灯。上榻搂着宋初一,昏暗中一双眸子似盛着星光,语气含着羞赧,&ldo;还疼不疼?&rdo;
&ldo;好多了。&rdo;宋初一道。
说完,两人都沉默下来,显然这件不成功的事情,让他们都有些阴影以及郁闷。
半晌,宋初一居然嗤嗤笑了起来,用手指捅了捅毫无睡意的赵倚楼,&ldo;像咱们这样因此事惊动朝野的,恐怕是开天辟地头一份吧!&rdo;
提起这个,赵倚楼有些恼,训斥她道,&ldo;你还好意思笑!没见过你这么生猛的!&rdo;
说起来宋初一受伤这事儿还真不能怨赵倚楼,他觉得自己不懂,她看上去好像很懂的样子,为了不伤着她便由着她去了,谁知道这厮居然也是个生手,不会就罢了,竟来硬的,生生把自己弄的半死不活!赵倚楼一腔怒火,但想着她受伤,又不好出言责怪,谁知道她居然一点悔过的心思都没有,还拿来当笑谈!
&ldo;不生猛的你也没见过呀!&rdo;宋初一道。
赵倚楼语塞,重重的叹了口气,没好气的道,&ldo;睡觉!&rdo;
宋初一扶着老腰,往他身边凑了凑,寻个舒服的姿势入睡。
和宋初一同榻是件很考验功力的事,她能有本事把偌大的床铺每个角落都横竖折腾一遍,然后把自己和被褥裹的不分彼此,赵倚楼见识不止一回,但她如今伤的这般重,还是没有丝毫收敛,就实在让他忍无可忍了,大半夜的憋着一腔怒火把她从被褥里捞出来拘在怀里,好歹熬到了天亮。
天色方朦胧,赵倚楼看着怀里熟睡的人,没有一丝提防和算计,因手脚被拘住,似乎不满的扁着嘴,露出几分纯真稚气。赵倚楼唇角微扬,轻啄了一下她的脸颊,一晚上的怨气都消散殆尽。
想起今日要去见稽赭,赵倚楼轻轻松开她,起塌洗漱。
昨夜下了雨,今早窗外雾气氤氲,泛着浓重的湿气,依旧没有太阳。宋初一蒙头大睡,直快到晌午才幽幽醒过来。
身边早已不见赵倚楼的身影,她怔怔片刻,忙出声问道,&ldo;寍丫!几时了?&rdo;
蹬蹬蹬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寍丫清脆的声音,&ldo;先生,您醒啦,甄先生已经等候您一个多时辰了呢!&rdo;
宋初一一拍脑袋,&ldo;误事!怎的不喊我一声?&rdo;
寍丫将帐幔挂起来,听见宋初一似乎不悦,忙垂手道,&ldo;晨间将军交代奴不要扰先生,甄先生听说您病了,亦不让奴喊您起塌。&rdo;
都是好心,宋初一也不好说什么,只道,&ldo;下回只管喊我。&rdo;
&ldo;喏。&rdo;寍丫见宋初一挪动身体,飞快取了衣袍,放在附近的矮屏上,扶着她起来更衣。
宋初一有些事情要交代甄峻办,昨日才令人请他今日过来,事情倒不是很急,但甄峻顶着个大家族,本就人手不够使,浑身都担着事儿,别说一个时辰,便是连两刻都耽误不得。
简单清理一下,宋初一便去了书房。她走动起来,某处被扯痛,未免被甄峻瞧见,就没有往正堂去。
甄峻得知宋初一醒了,心里松了口气,跟着寍丫来到书房。
一进屋,便瞧见宋初一靠在扶手上,一手端着茶盏,头发不似平时整齐梳起,而是松松结在身后,眉目素淡而疏懒,一副随性洒脱的风流之态,只是面色有些苍白,将她本就瘦削的样子衬得更加单薄。
&ldo;让你久等了。&rdo;宋初一搁下茶盏,抬眸看着他,面上似有歉意,&ldo;坐。&rdo;
甄峻边坐下边道,&ldo;听说先生病了,便没有让寍丫姑娘打扰,昨日先生有请,我已然将事情安排妥,等等不妨事。&rdo;
&ldo;那就好。今日请你过来,是有件事情嘱托你去办。&rdo;宋初一道。
甄峻敛容,&ldo;先生请讲。&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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