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站住。”我喝斥他,气音大于声音,还不至于惊扰别人:“喝多了?然后呢,酒后乱性?”
“童佳倩,你给我闭嘴。”刘易阳竟有脸握紧了双拳。
“哼,刘易阳,我这会儿还能坐在这儿好好跟你说话,就是待你不薄了。我请你换位想想,如果你给我打电话,然后一个男人跟你说,佳倩她喝了酒,睡了,您有什么事儿吗,等她醒了,我帮您告诉她,你会作何感想?”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佳倩,闭嘴。”
“好,我闭嘴,你来说,不过可惜,你说你没什么好说的。”我用刘易阳的话堵他自己的嘴。
刘易阳一时无言,喘了两口气才开口:“是我主动找的孙小娆,我们喝了酒,你知道的,我没什么酒量。我醉了。”
这下,换我无言了。我不想管我的丈夫是不是跟另一个女人“做”了,单凭他的“主动”二字,已足以令我一颗玻璃心喀啦啦粉碎一地了。他还真是敢做敢为,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是在抑郁之际偶遇孙小娆,一时放松警惕,就去与她小酌了两杯?我童佳倩早就说过,不怕男人出轨,怕就怕他不在乎让你知道他出轨。一旦他不在乎了,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一种是他巴不得与你各奔东西,另一种就是他吃准了你不敢跟他一刀两断,只得忍气吞声。
刘易阳去洗澡了。我依旧保持着二郎腿的姿势坐在床边,天花板在飞旋,面前的衣柜在摇摆,我砰地仰倒在了床上。
刘易阳终究也没把自己搓得皮开肉绽,而我也终究没拦着他上床。我们谁也没再说话,正式拉开了冷战的序幕。冷战,这是个离我们好遥远的词汇。六年前,我初入大学校门,与一学长花前月下了一回,就那么一回,结果让刘易阳抓了个双。他三天对我不理不睬,这姑且算是我们的第一次冷战。后来,两年前,我跟着一朋友投资一科技项目,先是小赚了一笔,刘易阳劝我见好就收,可我越战越勇,倾囊而出,一边战还一边说他胆小怕事,成不了大事,结果我赔了个精光,没面子的同时,责怪刘易阳扫帚星乌鸦嘴,就此又冷战一周。
这是第三次,虽然才刚刚开始,可我的胸口仿佛已填满了棉絮,满得我呼吸困难。
其实我不是故意冷战的,只不过,我实在不知道我能对他说什么。说你为什么要主动找她?还能为什么?无非是想见她,想向她倾诉。说你凭什么主动找她?算了,那只会让我在泼妇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刘易阳大概也不知道他能对我说什么。房子的要与不要,自尊与自卑的区别,他大概在等着我的让步。至于孙小娆,他是只会越描越黑的。
第二天,周日,我一大早就出门去找陈娇娇了。我出门时刘易阳还在睡,或者,他是在装睡,免得我们二人四目相对,却无一言,徒留尴尬。
陈娇娇穿了大红大紫,背了个金色皮包,画了对绿色眼影,真正的艳光四射,将我对比得有如黑白照片。我看得眼花缭乱,一时语塞。“走吧。”陈娇娇挽上我的手臂。我一把拽住她:“唉,等等。我有话要说。”
“什么?”陈娇娇把头发往耳后别了别。她的指甲都剪短了,之前的冷色调指甲油也都洗没了,重新涂了橙红的暖色调。
“娇娇,我陪你去医院检查检查吧,换个放心。”我艰难启齿。虽不愿再提及那肮脏事儿,却又不得不提。
陈娇娇一张花脸抽搐了一下,那纯天然的反应,不是她靠化妆品或者自身的控制就可以伪装得了的。可仅仅那一下之后,她就笑了,笑得如话剧演员一般夸张,好像生怕后排的观众看不见似的:“检查什么?你怕那畜牲有病传染给我吗?哈哈,童佳倩,你电视看多了吧?”
“电视上演的都是生不如死,自残自闭,要么就是化身复仇女神,至于去医院,这叫理智。”我板下面孔,不让陈娇娇逃避。
陈娇娇俯下脸,两排睫毛乌黑如夜色,浓密如两把小扇子:“放心吧,没事儿的。他戴了套儿。”说完,陈娇娇马上仰面向天,泪水已充满了她的眼眶:“你可真讨厌,我这睫毛膏不防水,等会儿我成了熊猫眼,找你算账。”可结果,她还是流了泪:“妈的,戴套儿,算他还有人性。”
我忙掏出纸巾沾干陈娇娇的泪,以维持她那脆弱的妆容。然后,我抱住了她,在她脑后流了两行泪,同样用纸巾拭去。人生真残酷,各种各样的残酷,伤心,伤身,无法痊愈,一旦遭遇,疤痕永驻。
陈娇娇拉着我去置办新行头了,她挥着手中的一沓信用卡,说:“今天一切费用,算我的。”
消费,我童佳倩已有整整一年的时间没有痛痛快快消过费了。肚子大时买过两身孕妇装,生完了之后又买过两件大号服装,除此之外,好像再无其他了。而放眼未来,为了让锦锦锦衣玉食,我大概也再没有衣着光鲜的机会了。一想到锦锦,我就自然而然想到刘易阳。归根结底,我是因为他才丧失了“打扮”这个女人最美好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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