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想起白日那首辅秦仁嵩曾劝段云亭打理积攒下的政务,再一看这人此时正悠悠闲闲地听歌赏舞,便全然明白了。
还真是昏君得毫不含糊。沈秋暗想,这若是在西秦,自己见了如此情形,说不定能冲上去给那皇帝两下子。但这毕竟人家东齐的内事,人道是&ldo;事不关己高高挂起&rdo;,便且恭敬不如从命吧。
只是想到冀封,想起对方尚且身为太子,却还是每日打理政务直至深夜的情形,心内不由得空了一空。
正待领命而去,却又听段云亭道:&ldo;苏爱卿,沈爱卿初来乍到,对诸事不甚了解,此番你且带他前去吧。&rdo;
旁边那人当即应下,随后对沈秋客客气气地道:&ldo;沈大人请。&rdo;
沈秋随着他走出大殿,方行了几步,那人却忽地停了下来,回身冲她率先一拱手,道:&ldo;在下苏逸,现任礼部侍郎,日后还请沈大人多多关照。&rdo;
这苏逸一身白衣,面容白净,举手投足颇为斯文从容,说话亦是轻声细语。看起来倒不像是溜须拍马的jian佞之徒,不过,既然能同段云亭这么一拍即合,只怕……也不会是纯良之辈。
&ldo;苏大人客气了。&rdo;沈秋藏起思绪,冲他回礼。
二人闲话了几句,苏逸忽然道:&ldo;说起来,陛下这还是头一回从宫外直接带人回来,任御前侍卫长这般亲近的职务。&rdo;
沈秋听出他话中有话,便不回答,只是看着他,等待着下文。
苏逸同她对视了一刻,忽然垂眼笑了笑,却道:&ldo;在下此问着实有些失礼了,还望大人莫要见怪。&rdo;
沈秋自然知道他绝非失言,方才那话便是有意说给自己听的,应是……有意暗示着什么。然而她生来便不是心思百转千回的人,闻言便直言道:&ldo;在下初来乍到,尚有许多事不甚明了,还望大人能不假保留,多多提点。&rdo;
苏逸微微眯起眼,笑道:&ldo;自然,自然。&rdo;他在沈秋的目光里顿了许久,才悠悠道,&ldo;不知沈大人可知,陛下身旁上一任御前侍卫长,是如何而终的么?&rdo;
沈秋虽已做好了准备,却未了他突然开了口,竟是这么一句。莫名觉得他话中似是暗藏了太多隐情,便一时没有发问。
苏逸仍是笑,那神情若是在手里加一把折扇,活脱脱就是一个清雅版本的段云亭。
不愧是一对君臣,沈秋隐隐打了个寒战,觉得自己此番颇有羊入虎口的嫌疑了。
而这时苏逸却不待她发问,自行开了口。
&ldo;实则谈不上提点,在下这里也只有一句话,望大人能稍加留意,&rdo;他可以地顿了顿,一字一句道,&ldo;既然随陛下进了宫,便勿要生出半分二心,否则……&rdo;微微一笑,却有意言止于此。
这话说得沈秋越发莫名,还未琢磨透其中的意思,前方却忽然传来阵阵嘈杂之声。
抬眼望去,却见一人已从回廊那边走来。定睛一看,正是那首辅秦仁嵩。
见他没有皇帝允许便这般擅自入宫来,沈秋上前一步,正待阻拦,却被苏逸扯住了手,不动声色拉了回来。
沈秋回头,只见他眯了眼,冲她极慢地摇头示意。
便只在这功夫间,那秦仁嵩已然走到面前。
&ldo;臣苏逸见过首辅大人。&rdo;苏逸已然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拱手一拜。沈秋见势,也只得跟着他一拜。
秦仁嵩停下步子,满目鄙夷地冲他冷哼一声,道:&ldo;陛下现在何处?&rdo;
苏逸面不改色,仍是保持着拱手的姿势道:&ldo;荣禄宫。&rdo;
话音刚落,秦仁嵩便举步走了过去。
待人走得远了,沈秋有些狐疑地看向苏逸。对方似是明白她有何疑问,便轻轻叹道:&ldo;早知今日是首辅亲来,你我也不必费心思去拦那些大臣了。&rdo;
&ldo;这宫中禁卫,竟拦不住一个首辅大臣?&rdo;沈秋仍是不解。
苏逸抬眼看了看她,却什么也没答,只道:&ldo;走吧。你我二人也速速回去吧。&rdo;
回到荣禄宫的时候,里面的歌吹已然停了下来。沈秋随着苏逸恭恭敬敬地立在门外,却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声响。
过了许久,秦仁嵩推门而出,带着残余的怒气看了看他二人,从鼻息里&ldo;哼&rdo;了一声,大步而去。神情举止,同今日回宫时群臣面前的恭敬和善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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