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整个蒋府上的人都已经习惯了,这位在外杀伐果断的一方统帅,回到府中对生母是怎样的纵容,包庇和恭敬。
无论是婚姻还是处事,从未说过一个不字。
也唯有曾经出现过一个二姨太,让蒋寒洲出现了短暂的叛逆期,可在这位二姨太枉死后,蒋寒洲亦未做过多追究,对蒋夫人安排的一切事宜,言听计从。
于是生存在蒋府上的众人,知道了风往哪个方向吹,人往哪个地方去。
夜很深了,位于整个蒋夫人后院的华蕊院里,老姑奶奶哮喘犯了,喘的睡不着觉,贴身嬷嬷每过半个时辰便要给她喷一次药。
&ldo;好点了吗?&rdo;吴嬷嬷将老姑奶奶的枕头垫高了些。
老姑奶奶闭着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吴嬷嬷轻轻搅拌着药汁,低声道:&ldo;白日里,寒洲少爷来过了,您还是不见么?&rdo;
老姑奶奶摇了摇头。
吴嬷嬷面有难色,&ldo;自从少爷回来后,日日都来,难得少爷这么孝心,您何必做到这个份儿上呢。&rdo;
老姑奶奶松弛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她的头上绑着一块头巾,枯瘦的身子像是一片落叶透着空空荡荡的衣衫。
&ldo;那只是陈年烂芝麻的小道消息,您念了这么多年,该是放下的时候了。&rdo;吴嬷嬷放碗,替老姑奶奶掖了一下被脚,&ldo;看寒洲这孩子行事风格,跟故去的老爷如出一辙,妥妥的亲生子。姑奶奶,咱们也老了,也该放下偏见好好看看这个世道了,看看眼前人眼前事啊。&rdo;
老姑奶奶睁开清明的眼睛,冷哼一声,&ldo;潘明绣放下了吗?我们蒋家的阴德全被潘明绣这个贱人给亏损完了。&rdo;她剧烈的了一会儿,犹自强势道:&ldo;我是苦于没有证据,一旦有了机会,我定要为蒋家清理门户!&rdo;
吴嬷嬷静静道:&ldo;姑奶奶,您真的是为了蒋府么?&rdo;
姑奶奶猛地一震。
吴嬷嬷暗自垂泪,&ldo;你我都看见了,明绣虽心狠手辣,却将府上治理的井井有条,纵使她有一万个不是,可蒋府保住了啊。&rdo;
姑奶奶目眩良久。
吴嬷嬷轻轻拉住她的手,&ldo;质仁去了五十多年了啊,奶奶,您该是放下的时候了。&rdo;
烛台里的灯火忽的一扑,险些灭掉,姑奶奶的身子剧烈颤了一下,她干枯的眼睛泛起水光,她怔怔看向吴嬷嬷,许久,缓缓闭上眼睛,大有充耳不闻的意思。
吴嬷嬷轻轻拍着她的手,&ldo;不能怪明绣,你我都知道,不能怪明绣。&rdo;
不知何时,姑奶奶的脸上覆满了泪水,八十岁的老人似是十七八岁的少女那般,将所有的呜咽梗在喉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吴嬷嬷看着她渐渐绷紧的脸,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看见这位刚强厉害的老姑奶奶落泪了,吴嬷嬷颤声道:&ldo;放过明绣,也放过自己吧。&rdo;
老姑奶奶猛地抽回手,&ldo;我放过她,谁来放过我?她当年如何逼死质仁,你我都心知肚明。&rdo;
吴嬷嬷知晓她是嘴硬心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位老姑奶奶除了栖身在府上一隅,小吵小闹的给蒋夫人添堵,便再也没做过任何对蒋夫人有实质伤害性的事情。
老姑奶奶缓缓道:&ldo;都说无情,可质仁何辜。&rdo;
&ldo;质仁是自杀的啊。&rdo;吴嬷嬷轻轻颤颤的说出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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