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灯结束斋前礼,睁开眼,表情少了方才的肃穆,恢复为以往的慈眉善目。
“女施主,好久不见。”问候着,他极其礼貌地自桌前起身,向她单手行礼。
他既不要继续扮演一灯大师,阮舒便陪着他演,淡声反问候:“大师别来无恙?”
一灯长须笑:“多谢女施主对老僧的记挂,老僧几十年如一日。”
戴着假面具,连胡子和眉毛都不需要修剪,自然几十年如一日。阮舒腹诽冷笑,面上依旧淡然:“大师无恙,是众生之福。”
一灯似恍然未察她的嘲讽,顺着她的话与她探讨起佛法,纠正她道:“众生之福乃超脱苦海皆入极乐。”
阮舒走近他一步:“正好,我今天前来会见大师,就是希望大师能助我超脱。”
一灯先致歉:“让女施主久等,是为老僧之过。”然后关切,“女施主有何烦恼?老僧洗耳恭听,若有能力为女施主指点上一二,是老僧之荣幸。”
“大师那么有能耐,一定能邦到我。”阮舒再走近他一步,注视着他被眉毛遮挡住眼神的双眸,清冽着嗓音启唇,“我丈夫近日身陷囫囵,恳请大师算上一卦,是否能够有惊无险?”
“噢?”一灯大师捋了捋长须,“请问女施主丈夫的姓名?”
“傅令元。”
“请问女施主丈夫今年贵庚?”
“八月的生日还没到。三十二。”阮舒微抿唇,想起当初姻缘树下与一灯初遇(第146章),一灯邦他们写红绸时,问的也差不多是这两句话。
一灯听完之后,端一脸的凝色,右手抬于半空之中,大拇指分别和其余四根手指来回地点触,嘴里念念有词。
阮舒心下甚觉可笑,难得地认同闻野,面前这个老和尚果然是个神棍。
很快一灯停止了他的算命之法,脸上的凝色已消散,捋着长须笑笑:“女施主的丈夫天赦入命,命主往往遇难呈祥,必能逢凶化吉,女施主不必过于忧虑。”
他这是愿意出手邦傅令元一把的意思了……?阮舒长长松半口气。
其实她事先揣度过,阮春华多半会答应。毕竟他才刚把傅令元拉上卧佛寺的大船,尚未利用起来傅令元的价值,为了不浪费他自己的心血,他也不会让傅令元在陆振华身边就此ga-over,甚至可以说,傅令元比阮春华自己收养的那三个孩子的利用价值都要大。
眼下的结果完全未脱离她的猜测,只是比她想象中的要快很多,她原本以为多少得和他磨上一阵嘴皮子。
转念阮舒又否决——不对,并没有比想象中的要快,她被磨的不是嘴皮子,而是时间!
五个小时的等待!
终于得到他的一锤定音,让她悬着的心落下。
定了定神,阮舒赶忙接着问:“不知大师是否可知具体如何逢凶化吉?”
一灯反问:“凡事七分尽人事,三分听天命。不知女施主是否已尽人事?”
阮舒心头微动,将她的打算道出:“祸水东引,可算人事?”
一灯明显已猜到她会如何作答,一脸洞悉的笑意,捋着长须道:“女施主既已尽人事,老僧便邦女施主在佛主前求一次天命。”
他真是好说话得让阮舒有些难以置信,或许她不仅没有高估傅令元在阮春华眼中的价值,反而低估了。
本还想问问他具体会用什么办法暂时把控闻野不会跑出来捣乱以及是不是需要商讨一下如何让陆振华更加信服一切为“s”所为——在这件事上,他们是暂时的盟友。
便听一灯率先道别:“女施主,寺里早课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老僧得过去了。女施主慢用早餐。改日再见。”
阮舒怔了一怔,忙不迭叫住他:“大师稍等!”
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她等了五个小时,可不单单是为了傅令元而已!傅令元的是她是有一定把握的,重点在于——“大师,我哥哥同样身陷囫囵,大师能否也给他算上一卦?”
一灯驻足,脸上的蔼色依旧,却是婉拒:“女施主,老僧每月只算一卦。”
这个答案,其实仍在阮舒的预期之内,毕竟陈青洲的死活与阮春华毫无干系,阮春华没有理由救陈青洲。
但真的听到阮春华不愿意邦,阮舒心里还是难受得硌了一下。
敛住心神,她忙不迭劝道:“刚刚大师不是还说‘众生之福乃超脱苦海皆入极乐’?佛主普度众生,该一视同仁,每天那么多香客,难道佛主也戴着有色眼镜来挑选信众?”
一灯慈眉善目的神情不改,似十分有耐性:“女施主,‘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但因妄想执著,不能证得’。之所以并非每个人皆能得救,关键不在佛主偏心,而在不懂自渡之人,佛主也无法。有道是‘自助者,天助之’,便是同理。”
什么鬼……?!这种时候还给她整满口的佛法?!阮舒只觉得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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