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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第2页）

她一向伶牙俐齿，满口胡话也能说成六七分真，可是现下，居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隔了片刻，只听余墨几乎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ldo;颜淡，你哭了……&rdo;

胡说八道，她又怎么会哭？她那时就决定，以后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ldo;看到你哭，我居然很高兴……&rdo;

颜淡闻言一愣，抬起头看着他。

&ldo;可是，&rdo;余墨伸手过来，轻轻在她脸上抹了一下，容色倦怠而无可奈何，低声道，&ldo;可是，你怎么会为我哭呢？&rdo;

铘阑山境还是被毁掉了。

湖泊干涸，绿树繁花被连根拔起，山石崩塌，此情此景，已是无比荒凉。

丹蜀抽着鼻子，头顶的耳朵耷拉着，眼睛红红坐在石头上，看着脚边摆着的那株折了树干的桃树，噎着声道：&ldo;这是我种的，可是断掉了……&rdo;

颜淡摸了摸他的头，在他对面的石阶上坐下：&ldo;没事的，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还能种出新的来。&rdo;铘阑山本就在漠北荒凉之地，眼下没了地止的仙气，想来再也无法恢复原本的景致。

只是她全然不能释怀。若非是她执意要和唐周一块儿寻找上古神器，若非她最后拦住了余墨那一剑，铘阑山境也不会被毁。

丹蜀站起身，一面费力地去拖那棵桃树，一面露出笑容：&ldo;那我现在去挖个洞把它种起来，明年还有桃子吃嘿嘿嘿……&rdo;

颜淡听着他嘿嘿嘿笑了几声，笨手笨脚拖着树干走开了，慢慢将额抵在膝上。只听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紫麟的声音传入耳中：&ldo;平日里主公主公的叫得亲热，现在就只会呆坐在这里不动了？&rdo;

颜淡哦了一声，还是坐着没动，低低道了一句：&ldo;可是余墨他还生我的气。更何况，我这回做错了这么多事，怎么还能……&rdo;

&ldo;刺杀天庭仙君那是重罪，若不是你拦了那一剑，余墨必定会丢了性命。还是你觉得，余墨的性命还及不上一个铘阑山境要紧？&rdo;紫麟走过她身边，回头看了一眼，&ldo;大家慢慢想办法，总能够把这里变成原来的样子，你说是么？&rdo;

颜淡抬起头，真心实意地说：&ldo;紫麟，我认得你这么久，竟然从来没发觉你是好人。&rdo;

紫麟黑着脸很是嫌恶：&ldo;我不是余墨，你这一套我不吃，还有我喜欢的是琳琅，你不用自作多情。&rdo;

颜淡造作地叹了一口气，微一摊手：&ldo;我也不喜欢山龟，大家彼此彼此。&rdo;她话音刚落，立刻跳上台阶，几步跑到余墨的房间外，抬手敲门。她不由想，究竟是什么时候，在离开了九重天庭，却又觉得这世间其实是这样美好？可以捉弄小狼妖丹蜀，可以嘲笑紫麟的真身，可以在紫麟扬言要把她抽筋扒皮时候躲到余墨身后去，日子过得顺顺溜溜，不会难过不会落泪……

隔了片刻，百灵打开房门，压低声音道：&ldo;山主睡下了，你进去罢，别吵着他。&rdo;

颜淡点点头，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只听百灵在身后轻轻将门碰上。

她挨着床沿坐下，伸手将掖得正好的被角又拉了拉，然后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紧闭的眼，手心可以感觉到底下睫毛微微颤动：&ldo;你之前和我说过的那些话……我没有当做没听过。可是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rdo;

颜淡觉得喉咙发干，许久才接着道：&ldo;丹蜀刚才说，他种了一棵桃树，明年还想吃自己种出来的桃子。大家都很喜欢这里，这些年我看着许许多多的妖在这里住下，好热闹……这里也是我的家，就算被毁掉了，我也不能听之任之。&rdo;

&ldo;我是逃下天庭的，因为……一个人，我不敢面对，只有逃。那时候我还以为，敢跳七世轮回道多么了不起，其实还是软弱罢。&rdo;余墨的睫毛轻颤一下，她知道对方是醒着的，或许他是不愿理睬她，这样也好，起码当着面说不出口的话现在才可以说出来，&ldo;余墨，我要走了。&rdo;

&ldo;我想去天庭一趟，把事情做个了断。&rdo;如果事情有转机，说不定会有办法重建铘阑山境，她许诺过丹蜀，明年让他吃上自己种的桃子，要水灵灵、又大又甜的桃子。

&ldo;不用太久，很快就会回来。&rdo;这里是她的家。就算远行，也必定会回到这里来的。

颜淡站起身，放软了声音，我很快会回来。

来时空无一物，去时也匆匆。

回首望去，方才发觉那二十年其实沉得要命。每一处都留有痕迹，每一日每一刻都还是完完整整记在心间。这些，比在夜忘川整整八百年漫长岁月还要深沉。

颜淡没有收拾东西，不需要，她亦不会在天庭待太久，那里已是故地。

在铘阑山境这二十年中，其实是她依赖着余墨。缺了什么事物，不用她心烦，自然就会补上；闯了祸，她吐吐舌头就蒙混过去，最后是余墨不声不响帮她收拾烂摊子。可是，谁离了谁会活不了，谁又会为不相干的人付出这么多？

她对有些事情其实是异常敏感的，何况对方是余墨。

应渊是她心里最初的执念，无比浓重的一笔，而余墨不一样。

&ldo;你这个时候要走？你……什么意思？&rdo;百灵倏然睁大了眼，像是有些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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