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的同意,他不能出门 邵承昀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这就打电话让司机去办出院手续。 医院这边也知道邵氏的来头,对于提前出院这个要求显得格外谨慎些。值班医生特意来了趟病房,检查辛榕的结膜下出血症状。 其实辛榕没什么大碍了,但是医生不想承担任何风险,建议是不是再留院观察两天。 邵承昀不说留,也不说不留,冲着辛榕冷声说了句,“你自己决定。” 辛榕几乎没带想的,立即就回答医生,“出院吧,我没事了。”甚至没有多问一句自己回家养伤有没有什么注意事项。 医生无奈签了字,嘱咐他一周后回来复查拆线。 由于出院太突然了,什么准备都没做,辛榕就穿了一双绒布拖鞋,身上还是那套病员服,跟在邵承昀后面,腿脚不太利索地往外走。 出电梯时外面的有些人着急挤进来,邵承昀抬手替他挡了挡,防止别人碰着他。 表面看起来邵承昀没怎么给他照顾,其实余光一直留意着的,只要辛榕落后了一两步,邵承昀的步速也跟着慢了。后来两人走到住院大楼门口,轿车已经停在外面,就不过十几米的距离,邵承昀还是脱了西装外套给辛榕搭肩上。 辛榕先上的车,一进后排忽然眼前一亮。座位上竟然放着个便携鱼缸,里面装着123,也不知邵承昀是什么时候去他家里给带出来的。 辛榕喜出望外,立刻就把那个新鱼缸拿起来抱在了自己怀里。 邵承昀跟着坐入后排,吩咐司机开去半山别墅。 今晚开车的司机换了一个,不是辛榕刚认识的“陈哥”,反倒让他心里轻松了点。 他怀里抱着鱼缸,也有话想跟邵承昀说,如果前面坐着熟人,他可能更不好意思开口。 轿车驶上了主干道,邵承昀坐在一旁一言不发,表情和刚在在病房时差不多的冷淡。 辛榕在心里默了会儿,还是开口了,“邵总,昨晚谢谢您救我,还有房子的事,也谢谢。” “……您手上的伤还好吗?” 辛榕说着,转头看向邵承昀,然后做了个有些大胆的举动。 他主动伸手,碰到邵承昀的左手,摸了摸绷带,说,“是不是又重新包扎了一次?” 后排座的车窗膜贴得很注重隐私,外面路灯的光几乎透不进来,邵承昀冷着脸坐在暗影中的样子这时在辛榕心里倒没那么畏惧了。 辛榕挺机灵一小孩,也有他自己的判断。昨晚邵承昀冲上来替他挡着拳头的那一下,他记得清楚,放在座位上的123则更像是某个决定性的细节。他知道他们之间是有些感觉的。 邵承昀这一整天没来看辛榕,一是忙于工作,另外他也要给辛榕足够的时间想想其中利害。 这一天时间没白给,辛榕也的确想明白了。 糖糖的事他是有心无力,只能求助邵承昀,且他自己还承了对方的情,那套老房子现在的房东已经换成邵承昀了。 辛榕跟着男人上过赌桌,见过他一掷千金换来的人情,知道他惯用的手段,自然也懂得这套房子的分量。 除了签下那个结婚协议,他没有别的选择。 几天前那一点意乱情迷,至少算是有过心动吧。辛榕也就自欺欺人地想,那么结婚就不能算是纯粹的交易。 邵承昀的身家背景在那儿摆着,能拨空给他几天时间相处,还主动上门找一回,辛榕该有自知之明了。 其实他在经理室里见过律师和那份协议后,就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如果因为一再拒绝最终激怒了对方,不单糖糖的事没得谈了,往后一年里自己也不会好过。 婚约才刚开始,辛榕要求很低,这一年能平安度过就好。 现在邵承昀要带他回家,那他先示个好,表明态度,自己不会惹事。辛榕也曾是那些为生存挣扎过的人,该懂的道理他都懂。 邵承昀坐在他身旁,视线垂落,盯着那只搭在自己绷带上的手。 辛榕见他一直不说话,有点无助地摸了下自己贴着纱布的眼尾,更小声地说了句,“我是不是毁容了……?邵总是不是后悔让我签协议?” 说完,那只伸出去的手也要收回,被男人一把反握住。 邵承昀这下终于看向了他,皱着眉说,“你这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什么?” 话虽然不好听,但口气似乎没那么生气了。 辛榕忍着嘴角伤口的疼,笑了笑,说,“邵总没后悔就好。”顿了下,又道,“这些伤口愈合很快,医生说了,不会留疤的。” 他自己说完不觉得有什么,脸上神情淡淡的。 邵承昀沉默了少许,而后说了句,“没人催你,你老实养伤。” - 虽然把人领回来的过程比起邵承昀当初所想的麻烦了很多,但总算是把人带回家了。 别墅这边平常大都空置着,所以工作日的晚上家里也没留佣人。 邵承昀明早要上班,差不多是该睡觉的时候,他说了声“卧室在楼上”,辛榕也没多问,跟着就上了楼。 走楼梯时辛榕行动比较慢,忍着痛,想让自己尽量表现得从容些。但毕竟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邵承昀上楼没等他,辛榕走到二楼,四周房间都亮着灯,却不知男人进了哪间屋子,他一时停在了楼梯口。 直到走廊尽头那间传出声音,他才循着声过去。 刚一进主卧,邵承昀就给他扔了套睡衣,说,“家里没备你这个尺码的,先穿我的。” 辛榕接过睡衣,法兰绒的质料掂在手里是温暖厚实的,那种即将睡在一起的紧张劲儿也终于起来了。 他想了想,对邵承昀说,“邵总,要不今晚我去睡客房?我身上的伤有时候不小心压着了,半夜容易醒,怕吵着你……” 邵承昀知道他害怕什么,想着这才“生气了?”“没。” 陈律师是在午后一点准时到的别墅。辛榕那时已经在客厅里等他了。 比起一周前在游轮上的见面,这一次双方的态度都好了许多。陈律师很客气,辛榕也是。 协议还是上次那份,前几页的条款没变。陈律师问辛榕有没有必要再讲一遍,辛榕说不必了。 陈律师紧接着拿出一份附加协议,上面写明了邵承昀购入的房产将以赠予形式转到辛榕名下,签署协议当日即生效。如此一来,辛榕也算是有着固定资产的人了。 只是收养糖糖的事,却并不如辛榕所想的顺利。 陈律师来之前已经从邵承昀那里得悉辛榕的想法。当然,陈律师也很聪明地揣摩着邵承昀的想法。 既然这是辛榕同意签协议的条件,那就必须把他安抚住。可是小孩究竟能不能住进邵家,也不是辛榕说了算的。 陈律师先告知了辛榕有关糖糖父母的情况。糖父被治安拘留后,因为提取的指纹比中了几桩入室抢劫的旧案,现在已经重启案件调查。当年的抢劫案数额巨大,且有造成人员伤亡,一旦定罪至少是十五年以上的刑期。糖母的下落警方也在追查当中,需要确认她是不是同案犯之一。 以辛榕和邵承昀目前的条件,都不符合收养标准,首先年龄这一块就被限制住了。何况邵家那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随便把一个小孩领进家门。 陈律师很懂得讲话的分寸,先把法律层面的东西选择性地科普一遍,说明实际操作的难度,却也不说完全不行,总之给辛榕留点希望。而后他又为邵承昀吹捧了许多好话,说他费心安顿小孩,那对夫妻是在邵家做事的老员工,有爱心且会照顾孩子,把糖糖寄养在那里就是对她最好的安排。 辛榕一言不发听他说完,心里也大致明白了。 陈律师足够老谋深算的,从他嘴里说出的话,辛榕至多信一半。这背后大都是邵承昀的意思,可是辛榕不能说破。 原本糖糖还不是真的无家可归的孩子,父母虽然对他不好,至少她还有个家。但是现在生父被捕了,生母没有消息,最后她很有可能会被送去儿童救助机构。 辛榕对别的把握不住,对自己的处境还不清楚么。他是毫无倚仗的一个人,况且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协议摆在面前,邵承昀手里拿捏着他的软肋,根本不容他回头。 陈律师不疾不徐地说,“你可以常去看她嘛,对不对。等到案子判下来,确定小孩没人管了,如果能签送养协议我会再想办法。” 话是这么说的,能不能行得通却要全看邵承昀的意思。辛榕几不可察地笑了笑,有些自嘲也有些无奈。 陈律师问他,“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辛榕盯着那份协议,沉默稍许,说,“没了。” “那……?”陈律师指了指需要签名的几处地方。 辛榕拿起一旁的水性笔,仍是简短的两个字,“签吧。” 陈律师听他这么一说,立即从单人沙发里站起来,翻出协议需要签名的每一处。 辛榕签了得有七八处地方,那里面包括了他最终获得的报酬、他所需要付出的时间,以及合约到期的后续事宜。条款的释义极其详细,大约是怕他对这场短暂的婚姻生出什么不切实际的念头。 黑色笔尖在纸张上划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从头至尾辛榕几乎没说什么话。为了糖糖的事和陈律师有过讨论时,也是对方滔滔不绝地说得更多,而他越听越沉默。 21岁的年纪,当然掰不过邵承昀这种老手。男人根本不必当面听他的想法,也不必浪费时间和他解释,派一个律师就能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陈律师收起协议以后,看辛榕坐在沙发里,脸上贴着纱布,默默地把笔盖扣上。一个挺清俊的男孩,受了伤的样子也让人看着心里不好受。 也不知陈律师是不是有点迟来的良心发现,他将协议放入公文包,没有马上离开,坐下喝了口茶,然后对辛榕说,“邵总对你不错了,今天我来之前他亲自打过电话,说你不认可的条款不要勉强让你签。可以调整的地方都按照你的意思调整。” 这便是陈律师的精明之处。合约签完了才说,既抬高了邵承昀的风度,他自己一点麻烦没有,辛榕又能提什么意见? 辛榕的视线转向他,陈律师又道,“这一年结婚可以换来很多东西。像邵总这样的,那都喜欢听话的,乖的。你自己琢磨琢磨。” 辛榕听了,表情没什么变化,也不否认也不辩驳,想到日后或许还会因为糖糖的事与他打交道,淡淡说了声,“有劳陈律师。” 陈律师也没有久留,这就起身走了。 辛榕出于礼貌也站起来,和他一同走到门口。 同在一层的佣人听到脚步声,从厨房里出来,客客气气送走了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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