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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第1页）

其三、胡适对国民党当局的批评，或者说，胡适对国民党政治的&ldo;改造&rdo;，不但以公开发表文章的方式，也以直接&ldo;上书&rdo;的方式进行。胡适常常直接致信包括蒋介石在内的国民党要人，对他们的言行直言指责，并正面提出应该如何的意见（在这一点上，胡适也与鲁迅显出重大差别。）而他的意见也时被某种程度地采纳。1934年4月4日，胡适托人带给蒋介石一封信，要求蒋&ldo;明定自己的职权，不得越权侵官，用全力专做自己权限以内的事&rdo;。并说：&ldo;名为总揽万机，实则自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之。&rdo;据沈寂先生研究，胡适的&ldo;这一直谏几天以后即起了效应&rdo;：中央社9日电，报导蒋介石的一个解释：&ldo;日前手令出版物封面，非必要不得用外国文字年号&rdo;事，他说该手令是&ldo;命令行营政训工作人员&rdo;的，&ldo;而政训处竟送中央全委通令全国，实属荒谬。我蒋介石非中央党部，非政府。我的手令如何能给中央宣委会，且通令全国，岂非笑话。望职员以后办事，务须认清系统，明白手续，方能为在上者分劳，不致将事办错云！&rdo;胡适对此事的评说是：&ldo;各报所载文字相同，可见是他有意发表的，此事可见他知错能改过。只可惜他没有诤友肯时时指摘。&rdo;（1934年4月10日日记）。而沈寂先生这样评说胡适对蒋的评说：&ldo;这细小的纳谏，增强了胡适的信心。所以胡适处处维护这个政权。当有人起来反蒋时，他就说：&lso;今日无论什么金字招牌，都不能减轻掀动内战，危害民国之大责任。&rso;甚至说&lso;我们不反对一个中央政府用全力戡定叛乱&rso;。&rdo;

胡适对国民党和蒋介石的&ldo;骂&rdo;，能在一定程度上为对方所接受，说明以蒋介石&ldo;为核心&rdo;的国民党最上层，对胡适的&ldo;骂&rdo;并未采取全面排斥的态度。这当然不是说，当局对胡适言论的容忍就是无限度的。我们知道，对国民党政权，胡适的态度是保存、合作、对抗。保存，即意味着反对旨在推翻这个政权的任何行为，尤其是暴力行为，说得具体说，即意味着当共产党的&ldo;暴力革命&rdo;令蒋介石头痛万分时，胡适坚决站在了蒋政权一边，以自己的&ldo;道义力量&rdo;支持着它。这是胡适自定的底线。而这也是当局对胡适容忍的限度。在这个限度以内，胡适的&ldo;骂&rdo;再尖锐激烈，也能让当局感到一种&ldo;善意&rdo;，一片&ldo;苦心&rdo;。以蒋介石&ldo;为核心&rdo;的国民党最高当局，虽然也必然时时感到胡适的&ldo;忠言&rdo;很&ldo;逆耳&rdo;，但他们同时也十分清楚，这毕竟是&ldo;忠言&rdo;，不能与鲁迅寒光闪闪的&ldo;匕首投枪&rdo;混为一谈。这样，即便胡适的言论&ldo;过火&rdo;些，甚至不时指名道姓地批评了蒋介石，蒋介石和最高当局也能容忍了。当然，这里的所谓&ldo;容忍&rdo;，是指不采取通缉、逮捕、暗杀等措施，至于默许甚至怂恿中下层党徒和报刊对胡适进行攻击、谩骂，甚至指使有关职能部门出面对胡适发出&ldo;警告&rdo;，就是另一回事了。

鲁迅的不骂蒋介石与胡适的敢骂蒋介石（8）

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当局，能在相当程度上容忍胡适的批评，当然也与胡适的批评总是从正面出发，总是能提出积极的建设性的意见有很大关系。对于胡适的正面意见，以蒋介石为首的党国要人，通常表现出很重视的姿态。&ldo;人权运动&rdo;时期，就在中下层党徒对胡适表现出忍无可忍的激愤时，&ldo;国舅&rdo;宋子文却约胡适晤谈，请胡适代他们&ldo;想想国家的重要问题&rdo;（22）在后来的生涯中，胡适与蒋介石等当政要人直接对话沟通、当面建言献策，更成一种常事。蒋介石们这样做，有作秀的成份，也有争取胡适们支持的用心，当然，也不无听取意见的诚意。

鲁迅为何不&ldo;敢&rdo;指名道姓地骂蒋介石，解释起来比较容易。而胡适为何&ldo;敢&rdo;这样做，要说清楚则稍稍困难些，因为胡适与国民党政权的关系，较之鲁迅要复杂得多。国民党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有不同观念的矛盾和较量，有不同派系的明争或暗斗。而胡适们之所以能尖锐激烈地批评国民党，甚至&ldo;敢&rdo;指名道姓地骂蒋介石，也在某种程度上借助了国民党内部的思想和权力纷争，正如沈卫威先生所说，&ldo;是钻当局的空隙，利用了国民党内部的矛盾&rdo;。（23）沈卫威的书中，对&ldo;《新月》背后的政治关系&rdo;有精彩的分析，在此就不赘述。

我知道，我并没有把鲁迅的不&ldo;敢&rdo;和胡适的&ldo;敢&rdo;说清楚。好在我真正关心的，也不是这个很具体的问题，而是鲁、胡两个同时代有巨大影响的知识分子不同的现实姿态和政治取向。‐‐这个问题要说清楚，就更不容易了。

2003年2月15日

注释：

（1）见胡明《胡适传论》，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667页。

（2）（7）收入《伪自由书》。

（3）（4）见《人权论集》。

（5）东方出版中心1999年版第205页。

（6）《自选集&iddot;自序》。

（8）&ldo;鸟政府&rdo;亦为胡适用语，见胡适诗《双十节的鬼歌》。

（9）收入《胡适文存二集》。

（10）见增田涉《鲁迅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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