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下一刻,终于赶到的姚宏伟刚刚踏进指挥处,接过现场指挥,他便迅速戴上头盔背起空呼,毫不犹豫地朝周童离开的方向飞奔而去。 地下室里的温度越来越高,一度令人怀疑自己的感知功能已经失常。高温和缺氧让意识再次变得混乱,唯一清楚的是地板随时可能再次发生塌陷,也知道队友们还在不断地做着努力,所以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叫他们放弃自己的话来。筋疲力竭的闻阅将对讲机举到嘴边,摸索好久才找到并按下了通话键。 “我需要空气” 声音太小了,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按对地方,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见。漫长的十几秒过去,绝望和恐惧一点一点地摧毁着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意志,就在闻阅即将坚持不住,又一次想要闭上眼睛时,手里的对讲机终于有了动静。 “闻阅!听得到吗?闻阅?!收到请回答!” 是班长又来了吗闻阅没有力气去分辨,只觉得滋滋作响、断断续续的声音中,每一个吐字都好熟悉好亲切,又像幻听一般地不真实。 “闻阅!说话!我是周童!” 周童? 不等闻阅已经迟钝的大脑反应,那声音忽然变得立体起来,仿佛就在耳边。 “闻阅!我现在把空气瓶放下去,接住了!能听见就拽一拽绳子!” 洞内涌出的温度和烟气让人无法贴近探查里面的情况。下方始终没有反应,周童趴在一块薄薄的门板上,一点一点地放松着绳索,直到感觉空气瓶轻轻触地,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片刻后,绳索一端的重量忽然消失,继而微微绷紧,周童的神经也稍稍得以放松,并立刻意识到这是闻阅在朝他做出回应。 闻阅已经虚弱得连拉动绳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秒钟都不能再耽误了,周童立刻向守在外面的队友发出通知,同时朝洞内大喊:“闻阅!我是周童,我来接你回去,快换空气瓶!” “我现在要往里面喷水降温,很快就不热了,坚持住,听见了吗?我知道你能听见,别犯迷糊!” 一声声激励反复不断地唤醒着闻阅的意识。周童抵达时在木楼外围的地面上发现了一个鞋盒大小,仅供通风使用的窗口,便立刻与王皎沟通,安排人将窗口破拆扩大成一个新的排烟口,以此减轻洞内的热量和烟雾。收到通知后,王皎如约下令开启水阀,带领队员架着水枪掩护趴在洞口的周童,而周童则咬紧牙关,凭着一己之力抗住了巨大的后坐力,将水枪对准洞口开始向内喷水。门板分散了部分重量,他稍稍跪坐起来,一边稳住身体,一边飞快地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 找不到地下室的入口,也不知被困人员是否清醒,能否爬行,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将人拉上来是一个问题。无论是周童下去还是闻阅自己上来,之后重量翻倍,以地板目前的承受力,怎么安全撤出又是另一个严峻的问题。 他仔细回忆着消防员地下空间救援术在不同情况下的每个要点,做出决定的同时,对讲机里忽然传出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思路。 “周童!” 几乎无需辨认,教导员的声音带着少有的、明显的慌张,却丝毫听不出此刻的他正在以旁人根本追赶不及的速度拼命奔跑着。 通讯恢复正常了!他在找我,他在叫我!周童的心开始狂跳,恨不得立刻像约定的那样,飞奔到他身边。 “教导员?!你怎么” “周童!你在哪?不许擅自行动!周童!” 门外喷射进来的水如同暴雨一般冲散了烟尘,落在身上都是滚烫的。周童的面罩沾满了污泥,他扔下水枪,将自己和闻阅以及周围的情况向奚杨做了简短的汇报,接着对他说:“教导员,我现在准备想办法下去!” 声音越来越清晰,脚步越来越快,距离也已经近到能看见正在燃烧的木楼和站在外面的一中队队员。奚杨给了迎上来的王皎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配合周童,自己则稍稍压低音量,不容置疑却又像是在耐心地哄着一般:“周童,你听我说,现在的情况不能下去,如果你们两个同时被困,救援的难度会变得更大。” “我知道你担心闻阅,我也很非常担心他,想救他。我现在就在门口,你听话,快爬出来,换我进去,我体重比你轻,成功的几率更大一些” 听到他说自己就在门外的瞬间,周童的鼻子开始发酸,并下意识地抬头朝进来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看不清。但早在听见声音的那一刻,周童就确信自己已经看见他了,看见教导员为自己逆着大火狂奔在狭窄的巷道里,看见那对浅而透亮的眼眸正在注视着自己,感受到冰凉的掌心贴着紧握水枪的双手,听见他用最动听最温柔的声音说着:“周童好棒。” “不,你先别进来,我这里没问题,放心。”周童抽出腰侧的绳索,重新在门板上趴了下来,借着头盔发出的电筒灯光开操作。“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我现在打手铐结,等我下去再安排人进来!” 手铐结是消防作业中为数不多管用的专用打结方式,然而自从有了液压泵等设备和其他替代方式,很多消防员因为不记得打结的方法,通常会在一开始就忽略或者放弃这种最简单也最有效的,老掉牙的救援方式。训练至今教导员一共教过两次,只有周童用心记了,还独自练习过。他扒下手套,先飞快地将绳子打成了一个双结,接着把左右圈内的绳段分别穿上左右两边的绳圈,再同时拉出,一个可以任意调整大小的手铐结就打好了。 “教导员。”他再次按下对讲朝奚杨说:“我准备好了。请你还像之前那样,再陪我练习一次地下空间救援吧。” “报告!干预小组周童,携带一号手铐结抵达救援区域!” 请你再等等我,等我回来。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过后,对讲机里传来教导员的声音:“收到,请尽快展开救援,注意安全。” 我等你,一直在这里等你,请你,求你快点回来 先前破拆一半的洞口太小,为避免再次引起坍塌,周童只能用消防斧沿着边缘一点一点将碎裂的木板拆除。每拆一片,他的心跳都近乎停止,双手更是控制不住地颤抖,直到洞口已经肉眼可见地扩大了一倍,才敢重重呼出一口闷气,拿起对讲汇报:“破拆完成,绳索已经固定在入口,现在准备进入!” “收到,等你下去我们就进入,注意给信号请务必,务必保持通话。” 如果被困在角落,就会使前来救援的队友耗费大量体力与空气去搜寻和拖拉自己,所以闻阅一直坚持守在梯子的底部,即便这里离几处燃烧点更近,也没有任何的遮挡。头顶上方周童的声音一直没有间断过,每一句闻阅都听到了,也听到教导员已经赶来营救自己的消息。挣扎摸索着换好空气瓶后,他终于能真正地喘一口气,拿起对讲对周童说:“听教导员的别别下来把手铐结扔给我我自己能、能行” 可渐渐的,无论怎么努力,大家都像完全听不见一样忽略了他的声音。这时他才终于意识到,也许对讲机在摔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损坏了,也许他只能单方面听见别人的声音,可他实在没有力气像刚开始对王皎那样,朝周童大声呼喊了。 很快,背后的梯子开始晃动,周童迅速敏捷地带着绳索爬了下来,快到底时一脚踢翻了那把椅子,跟着摸到了倒在地上的闻阅。 “你怎么样?!”他纵身跳了下来,半跪在闻阅面前,捧起他的脑袋拼命想要看清他的脸。“哪里受伤了?能不能走?我不能背你,两个人太重了,你必须坚持一下。闻阅,清醒点,自己爬上去,我会在后面保护你,听明白了吗” “周童”闻阅抬起一只手覆在周童的手背上,竭力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你别别慌。” 大脑不清不楚,人也迷迷糊糊摇摇欲坠,但认出周童后,出于本能,他开始不停地说起话来。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不是有意的,对讲机可能坏了,我一直在回答你” “别说了,赶紧走。”周童抬起闻阅的手臂将他架起,试着推了两下梯子,确定它的稳定性。 “闻阅,我们都得好好活着,你只有一次机会,一定要坚持爬上去,明白了吗?” “明白。”闻阅扶着梯子点了点头。周童把打好的手铐结套在他的手腕上,指导他把身体转动九十度方向,保证上升过程中空呼不会被卡住,接着发出呼叫:“准备完毕,可以拉了!” 四周的明火已经顺着墙壁蔓延到了天花板上,另一个排烟口很快就不管用了。一个手铐结能减轻被救人员一半的体重,两个则可以让重量减轻到四分之一,但需要上方有至少四个人拖拽才能完成。周童不知道被派进来的是谁,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地板别再塌陷,祈祷队友们能承受住两根绳子的重量。好在闻阅尚有一丝清醒,感到绳子的另一端开始用力后,周童便用手托住闻阅的腿,让他踩着自己的肩膀登上梯子,支撑着他艰难地向上攀爬。 缺氧、脱水都让运动和平衡功能出现短暂的失调,还伴着头晕和强烈的呕吐感,一动就难受得不行。尽管如此,闻阅还是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借着周童和上方力量的帮助,一点一点地爬出了洞口。 水枪的掩护一直在持续,给他们争取了营救的时间和条件。为了减轻地板负担,上面的人在将闻阅拉出洞口后就先行撤出,跪在门外继续拖拽,并朝他呼喊:“继续爬!不要停,加油!马上就出来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直到很多年过去,谈起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病房里凉风习习,混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儿直往脑仁子里钻。饥肠辘辘的闻阅从一个诡异的梦中挣脱出来,睁开眼,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努力张开干裂的嘴唇,想对一旁忙活着给他量血压的实习小护士说句话,发出的声音却像电量不足的破收音机,没一个字是清楚的。 护士听了半天,总结出这人说的可能是哪里的方言,于是牛头不对马嘴地宽慰道:“没事儿哈,没事儿,胳膊腿儿都全乎着呢,多吸吸氧就好了,不用担心。” 闻阅的嗓子都快冒火了:“” 小护士贴近观察他扭曲的表情,忽然顿悟:“想小便?”她扭头看了眼门外。“哎呀,你先憋一下,我去喊个男护士来。” 体内极度缺水的闻阅简直绝望,心想姐姐,你不给我喝点水,我哪来的尿,哪怕再来一瓶葡萄糖也好啊 他支着脖子,眼睁睁地看着小护士就这么揣着体温计和血压仪欢脱地走了,再看看床头柜上那个通体嫩绿,造型复古的暖水瓶,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病房很小,左右只有闻阅一个病号,他无奈地躺了回去,又试着动了动手脚,翻了个身,发现果然如小护士所说,都全乎着,就是呼吸还不太顺畅,右脚脚踝也有点隐隐的疼痛。 楼道传来手推车轱辘滚过地面的声音,托盘里的剪刀、镊子和瓶瓶罐罐叮当作响。等到头脑完全清醒过来,哪儿哪儿都酸痛,哪儿哪儿都不得劲儿和饥渴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闻阅盯着空空荡荡的天花板发了一阵呆,忽然嘴巴一咧笑了出来。 活着真好。 拎着饭盒和牛奶的周童一进病房就看见闻阅在傻笑。他脸还没洗,身上一层汗混着一层水,脏得像个泥猴,进门后顾不上别的,把东西一放就开始脱衣服,脱得上身只剩一件湿透的白背心,又挪到空调下面好一顿吹才缓过来,忽然察觉到闻阅居然没像以前那样老生常谈,叫他别对着冷气直吹,于是走过去摇起床板扶他坐好,边拆外卖的袋子边打量他:“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闻阅耸了耸鼻子,答非所问:“鱼香肉丝?” “看来是没事。”周童掀开饭盒盖子,舀了勺菜汤浇在米饭上,又挑出几根最显眼的肉丝一并喂进闻阅嘴里,看他没嚼两下就急慌慌地吞了,转身拿起牛奶插好吸管,送到他嘴边,皱眉道:“怎么跟饿了半个月似的” 想起出警前那一顿自己只吃了平时饭量的十分之一,闻阅一肚子酸水全涌到鼻腔,眼圈都红了。周童以为玩笑开的不合时宜,赶紧又喂一勺饭过去:“好了好了,多吃点,知道你饿。” “你现在应该吃清淡点”周童看着那一盒菜肉不辨、味精超标的鱼香肉丝,叹了口气。“唉,这涂队,买这么重口味的东西,惯得你。” “涂?”前一秒咀嚼飞快如啮齿动物一般的闻阅动作忽然定格,像受了惊的仓鼠,嘴里含着半口没咽下去的饭。“涂队给我买的?” 他这时才顾得上回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顿时露出深深的担忧和自责:“火场那边怎么样了?大家大家都好着吗?” “我、我躺多久了?” 周童看他一副狗血电视剧里头被门夹了的失忆男主角状态,差点没忍住逗他说现在已经是三零三零年,你早就死了,全靠生物细胞冷冻技术才保住了大脑记忆,而我则是全面重塑过的ai战士,来执行带你回母星的任务,飞船就停在楼下,你吃快点,五点半以后可就限行了。 到底还是没忍心,周童抽张纸巾把闻阅嘴角的油给擦了:“是啊,涂队给你买的。也不能怪他,这里太偏,附近没什么好餐馆。” 他耐着心喂饭喂牛奶,按顺序回答闻阅的问题。 “火已经差不多灭了,现场还在处理,他开车把我送过来就走了。咱们队里其他人都还好,没有出大事的。你们班杨守生胳膊受了点伤,你也就躺了一晚上加一白天吧,这一觉睡得怎么样?是不是把这半年缺的都补回来了?” 闻阅一口气把一盒牛奶吸光,又眼巴巴地看剩下几盒。 “教导员呢?”他边看边顺着周童的话一点一点地回忆,突然没了吃喝的心情。“我记得是他拉我上来的,他的手” “没事。”一丝心疼和担忧转瞬即逝,周童眨了眨眼,又拆开一盒牛奶。“皮外伤,现场就处理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好了,吃饭吧。”说起教导员周童就感到头疼,于是岔开话题打趣道:“小阅阅同志劫后余生,有什么感想?” 闻阅捧着牛奶“咕咚咕咚”地喝,松开吸管后神色忽然严肃起来。周童瞧着还以为他经此一劫真的参透了什么人生哲理,看淡了生死,刚要坐直身体洗耳恭听,就见他坚定无比、犹如宣誓一般地说:“我要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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