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同事以为他是要回神外,体贴地帮他按下五层,到了还好心提醒:“俞主任,五楼到了。”俞锐怔了怔,反应两秒才迈步出去。本来是可以回杏林苑休息的,可他突然有点不敢回去,最后还是走回到办公室。推门进屋,再反手关门。俞锐低头看眼手里攥着的外套,片刻后,走到衣帽钩前将衣服挂上。大概是刚才太用力了,被攥过的那片布料皱成一团,俞锐用手拍了好几下又试图抹平,但还是没能恢复先前的熨帖。手悬停在半空,顿了下,指腹再次触及那片皱褶,却又倏然抽离,背过身去。外面很吵,显得房间格外空旷安静,屋里灯也没开,很暗,只从窗户缝隙里透进一点光线。就这么站了会儿,俞锐走到窗边,百叶帘拉到最上面,窗外天色依旧阴沉,云层很灰很厚,铺满整片天空。暴雨将下未下。都说雨天留人,可想走的人又如何留得住。昨天刚得知霍骁要走,今天又忽然告诉他,顾翌安也要走了。俞锐左手攥着右胳膊,就这么看着窗外,沉默了很久。-----刚下手术台,陈放洗手服都没换就跑回病区。脚步匆忙,走路都带风,别人跟他打招呼,他都只匆匆摆了下手,一路火烧火燎地,直奔俞锐办公室。门猛地被推开,陈放扫眼一圈。屋里仅有窗前落了些灰蒙蒙的光,俞锐正仰头靠在办公椅上,双腿交叠搭在桌面,右手罩着额头,看着像是在睡觉。气冲脑门儿,陈放两步过去,单手拍桌。“啪”声音大得刺耳,俞锐蹙了蹙眉,眼睛睁开,眼神却放空了好一瞬。“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睡觉?”陈放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翌安今晚的飞机,你不知道?”俞锐将腿收回,揉捏着眉心,平淡地“嗯”了声。“嗯?”陈放扶着额头,没给他气死,“你嗯个屁你嗯,他去的是美国,有去无回地去!”“能不能小点声儿,耳朵都快被你吼聋了,”嗓门儿声实在太大了,俞锐扯了下耳朵,“回就回吧,他家本来就在美国,不回美国,难不成他还要一直留在这儿?”起身绕开陈放,俞锐背对他,视线触及那件挂着的外套时,身体却又戛然顿住。原本想要做什么,像是瞬间忘了。怔怔地看着,他低声道:“早晚都得回去的,或早或晚,没什么差别…”戳心窝子的话陈放最不爱听,也不爱跟他绕弯子:“你可别说你不知道他为什么回来?”“说什么呢,放哥。”俞锐低笑一声,不接他这话。“你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也别给我扯那些流言,就那么点儿破事儿,凭你那脑子还能想不明白?”俞锐沉默不语。陈放却是典型的急性子,压不住火。“祖宗诶,你光心里惦记有什么用,”他拍着桌子,就冲俞锐后脑勺嚷嚷,“按翌安的性子,这回你要真把他放走了,你俩可就彻底玩儿完,这辈子你都甭想再把他给找回来!”可即便这样,俞锐还是没出声,也没转身。看着像是丝毫不为所动,可陈放从他背影往下看那双紧攥成拳,骨节突出泛白,手背血管青筋爆起,一直延伸进衣袖的胳膊,到底还是泄露出俞锐内心最真实的情绪。他盯了半晌,低声叹息,走过去拍了拍俞锐肩膀:“师弟,我知道你有很多顾虑,但今时不同往日,你们早就不再是大学里热血懵懂的小年轻,你不能老想着给他什么,你得问问自己,翌安他最想要的是什么”话说到这里,陈放也跟着沉默了。作为极少的知情人之一,很多话陈放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尤其俞锐那性子,倔起来跟头牛一样,谁说都没用,不仅倔还能扛,他要是打定主意不松口,你就算硬掰他嘴也没用,骨头实在太硬了。就这么僵持着,俞锐没动,立得跟人形立牌一样。陈放靠回到桌沿,默然摇头又叹气,一口接一口地,都快叹成小老头儿了。忽然,“嗡嗡”两声很突兀,是抽屉里的手机在震动,俞锐的。俩人皆是一怔。陈放反应很快,马上就催:“快看看,是不是翌安打的?”可连想都不用想,俞锐很清楚,顾翌安不会在这时候给他打电话。手机拿出来,只看一眼,俞锐便接通。陈放依旧以为是顾翌安,比俞锐还上心,虽然听不见对面说的,但听到俞锐应了声:“好,我现在过去。”于是电话刚挂断,陈放就连续追问:“怎么样?是翌安电话吗?让你去哪儿?”放哥化身放妈,操不完地心,可俞锐吐出三个字,瞬间让他偃旗息鼓。“是柴羽。”陈放瞪着他,鼻孔都被气撑了。说完,俞锐又脱下白大褂,从抽屉里拿了车钥匙,也没再管陈放,长腿一抬,两步就迈出办公室。“哪儿去啊你?”陈放追着出来。俞锐背对他挥了挥手:“东院。”都这时候了,去个屁的东院,陈放怒其不争地指着他,也不管周围还有人,扯着嗓门儿就朝他喊:“我就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一点儿不听劝,等人走了,你自个儿偷摸找地儿哭去吧你!”医援队伍今天出发。走之前,霍骁还赶着上了台手术。俞锐没去送他,霍骁提前给他发了信息,说不让送,没什么可送的,兄弟这么多年,他们分别的次数太多了。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索性就别送,以免平添伤感。柴羽会打来电话,就是听说了霍骁要走的消息。他电话里也没多说,甚至连提都没提,就只是问俞锐有没有时间,能不能来趟东院。北城的秋天,总是悄无声息就来临。开车途中,天上开始下起小雨,淅淅沥沥,又密密麻麻地,果真有点离愁别绪的味道。-----行李收得差不多后,曹俊站在客厅中间,询问顾翌安预约几点的车出发比较合适。他问了两遍都没听到回应,抬头一看才发现,刚还好好站着的人,忽然就不见了。曹俊里外瞅了一圈,最后在卧室阳台找到顾翌安。飞机起飞是晚上八点多,只要市区不堵车,上了高速就很快,基本不到一小时就能到机场。曹俊算好时间,征求顾翌安意见。顾翌安说可以。为了出行方便,回来时他们特意去车行租了一辆代步车,顾翌安抬手看眼表盘,跟对方说:“我先去还车,两小时后回来。”-----电梯出来,沿着走廊到病房,小提琴曲悠扬的旋律一路回荡。是那首经典的探戈名曲《一步之遥》。旋律本是哀怨忧郁的,但小提琴音色鲜亮,曲风也华丽潇洒。奏出的音调时而激昂,时而婉转,起伏中诉尽惋惜和遗憾,像是有人在错综复杂的命运里沉沦,却又始终难以割舍。俞锐停在门口,直到整首曲子拉完,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身进去。柴羽正要将琴放下,抬头看到是俞锐,笑容随即展开,叫了声:“锐哥。”“嗯。”俞锐走过去,顺便帮他把琴收起来,“怎么突然想拉这首曲子?”柴羽笑笑,坐回到病床边上,跟他说:“也没什么,就是感觉今天拉这首曲子好像很合适。”俞锐没再多问,将琴盒放到一边,又走回他对面,坐到沙发上。既然把他叫来,柴羽必然是有话想说的,俞锐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当听众的准备。他看向柴羽,静静地等待对方开口。柴羽也看着他,嘴唇抿了又抿,他双手还抓着床沿,抓得很紧,用尽全力。半晌,他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霍骁他是今天走吗?”俞锐轻点下头。“这样啊”柴羽勉强地扯出点笑,是很苦的笑,笑完眼里就已经蓄满水光。“所以…他是打算以后连影子都不做了么”鼻子瞬间泛起一阵酸意,俞锐神色微动看着他。柴羽还是笑着,眼睛轻缓地闭上,睫毛颤动,再睁眼时,滚烫的泪珠就这么从眼角滑落下来。俞锐实在不忍心,起身走过去,长臂绕到身后,搂住他单薄的肩背,无声地轻拍着。眼泪浸湿了衬衫,柴羽蹭了蹭鼻子,抱歉地笑说:“锐哥,我好像把你衬衣给弄脏了。”“没事。”俞锐揉揉他的头,尽管他年龄更小,可待柴羽却像弟弟一样,眼神里不自觉带着怜惜和疼爱。柴羽仰头看着他,脸上除了两道泪痕,分明还是以前乖巧温顺的模样。俞锐顺手从边柜上抽了几张纸巾给他。犹豫半晌,俞锐还是没忍住说了句:“其实如果你开口,霍骁未必不肯留下来。”擦脸的动作停下,柴羽很快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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