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韩炼便从半敞的门边探出个头,欲言又止。林晗瞥他一眼,冷声道:“何事?”“凉帅的人来了,”韩炼抱拳道,目光落到小桌上,“将军还没用早膳,让他们等等?”“不必了,”林晗扬了扬手,转而朝那达戎小厮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我这顿早饭可不便宜,照我刚才吩咐的,等能入口了,给我送到太守府来,你明不明白?”那人双目沉沉的,深邃的脸孔波澜不惊。林晗笑道:“我可不管你听不听得懂,你要是听不懂,没给我办事,我回来就要你好看。”韩炼抢着道:“将军,凉帅的人在等了。”林晗觑他一眼,皮笑肉不笑:“我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韩炼被他一噎,顿时怔住,紧张地瞟边上的人,张口结舌。林晗镇定起身,越过二人,独自出了房门,没走几步便到了院里。酒肆门口站着五六个缁衣护卫,人高马大,腰间佩着长刀,一派生人勿近的气势。他一见这些人的刀,便有些慌神。他们的刀都不是凉州府兵配备的制式,而是京中禁卫所使的横刀。再仔细打量那几人,虽故意乔装改扮,穿了最不起眼的黑布衣,却个个英华神武,绝非等闲之辈。几人远远望见他,微一颔首,沉默地交手行礼。林晗款步走近,道:“凉帅让你们来的?”没人答话,护卫纷纷把头垂得更低了些。青天白日,酒肆门口人来人往,嘈杂喧嚣,不时有车马轿辇停留经过。院门边有棵老椿树,经不住风雪磋磨,叶子掉光了,枝条也折了不少。透亮的天穹下,光秃秃的枝杈曲折挺立,漆黑苍劲,像是铜浇铁铸的。树下静静地停着一乘青车,车盖上的帘帐随风飘动,好似旋飞的青莲。马车边没有随行,只套了一匹白马,像是在等人,迟迟未动。林晗瞥向那几人,道:“既不是凉帅叫你们来的,那何必打着他的名号见我。你们主子见不得人?”“含宁,”藏在青车帘幕后的人倏然出声,“是我要见你。”林晗听见熟悉的温润嗓音,脊背一炸,连连后退几步。“你、你怎么来了!”那车帘被人撩开一角,伸出只苍白纤瘦的手,腕边垂曳着一弯天青色的织锦袍袖,更衬得冰肌玉骨。重叠的宽袖顺势一落,几缕银光浮动,上头竟绣了腾云蟒纹,而后露出截皓白的小臂。裴信缓缓走下车,一手捏着折扇,长身玉立,全无往日那般生杀予夺的气焰,倒像是哪家温秀儒雅的贵人公子,乘着车驾往外踏青来了。“顺道过来,”他眉宇温和,好似漾着一池春水,柔声开口,“想看看你。”回不来了在凉州城看见裴信,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稀奇。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总揽政令大权,裴信身居高位要职,不在盛京当差,居然跑到千里之外的凉州。林晗小心地朝他周围望了圈,除那几个护卫,裴信身边再无随从,当真是轻车简行,全不似往年前呼后拥的气派。他耐不住心中疑惑,小声道:“你为何到这来了?”裴信沉静地盯着他,只把方才那句话重复了遍:“想见见你。”林晗眉头动了动,定下心神,往他面前走了两步,道:“盛京的事情,你都不管了?”“一个地方待久了,早晚会厌倦的。”裴信微微一笑,双目好似蓄着烟波,看人的时候,虽有股缠绵的温柔,却又显得深不可测,“若是一辈子做不成几件随心的事,也太辛苦了。”林晗怔了怔,目光落到他消瘦许多的手腕上,沉默半晌才道:“听桓儿说你病了,既然有机会歇着,就好好养病。”“无非是旧病,不足为惧,”他兀自一哂,朝林晗走近,动作之间,腰上玉佩叮当清鸣,“听闻你找息慎有事,恰好我也要见见他,不如同行。”“恰好?”林晗眯了眯眼,不由得想笑,“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老喜欢跟我耍这些心眼子,你当我看不出来息慎是你的人,我前脚到凉州,他后脚就给你报信?”裴信静默一瞬,垂着眼睫,意味深长地笑道:“这么多年,是缘分还是设计,有什么重要的。人和人之间的牵绊,哪是一两个词就说得清的。”林晗闭了闭眼睛,长舒口气,道:“行了,别翻旧账,免得彼此都难堪。你等一等,我让人牵匹马。”裴信笑吟吟地望着他,温声应道:“好。”林晗见他一副悠闲模样,也不怕费事,便折返回酒肆,找康姑娘借用马匹。清晨正是酒肆忙碌的时候,他在堂中后院转来转去,却找不到老板娘的影,便只能拉着大堂里的账房问。林晗拿出几个钱,站在酒肆柜台跟前,道:“康姑娘去哪了?昨晚来的时候没骑马,想跟你们借一匹。”账房抬头看了看他,知道是熟人,老实道:“可不巧了,一大早官差来了趟,康姑娘现在衙门呢……”“衙门?”林晗一惊。那账房先生顿了顿,眼神飘到林晗身后。裴信不知何时进了酒肆,正在林晗背后站着。他姿容仪度超尘绝伦,举手投足皆是风雅不凡,十分引人注目。林晗敲了敲柜面。那人方回过神,挪开视线,咳嗽了声。“本来有马,后院专门备了几匹。不巧昨晚有个胡商歇脚,喝多了,忘记把车马赶进院子,便被贼偷了个干净。他们从塞外来凉州一趟不容易,就跟康姑娘商量,买走后院的马,重新置办货物。两人报了官,这会都在衙门呢。”裴信轻笑道:“看来有些麻烦,不妨坐我的车。”林晗一时没了主意,便穿过酒肆,返回院子里。两人并肩走着,一言未发,等到了院门边上,忽然听见一阵马嘶。原是林晗房里那装聋作哑的小瘸子,不知从哪弄来辆马车,轰轰烈烈地越过长街,赶到老树下。日阳清亮如水,云影树荫在地面上徐徐摇曳。奔踏的马蹄扬起水雾似的尘浪。林晗瞥向身旁的裴信,道:“看来是不用了,好意心领。”裴信淡淡瞟过那人,轻声道:“那便走吧。”达戎小瘸子坐在马车上,手里拎着条皮鞭,一条长腿屈起,另一条随意地垂着,瞧来落拓不羁,活脱脱一个潇洒恣肆的异族浪子。他不说官话,一双眼睛却胜过千言万语,此时定定地盯着林晗,炽热的眼神似乎能抓牢人心。林晗走近马车,低声嘲道:“不是听不懂官话,怎来得如此及时。看来该赏你了。”小伙计嘴唇轻抿,没说话,只朝他伸出手臂。林晗冷笑一声,慵懒地搭上那只手,借力踩上马车。一坐进车里,他便靠在最里处,指头小心翼翼地把车帘掀开条缝,望见那些恭候许久的黑衣护卫一一起行,守在裴信的车驾周围。达戎少年一扬手,马鞭狠狠落下,激起一串清响。顷刻间马匹疾驰而出,车厢剧烈地颠簸起来。林晗今日本就身体不适,如此一来,更是受了二道罪,颠成热锅里的炒豆子,不仅晃得两眼昏花,腰腿也跟断掉似的。等到了太守府门前,他已是两颊煞白,被小厮搀扶着下了车。裴信盯着二人搂抱在一处,面上像是凝了层寒霜,吩咐道:“旁人都候在这,含宁随我进去。”林晗挣开肩上的手,慢吞吞走在裴信身后,不一会便穿过厅堂,来到昨日和息慎会面的书房。书房里已经上了香茶,息慎父子都在,一见裴信,便起身恭敬行礼。裴信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纵使他温和地朝人笑,也常叫人心慌神乱,不知所措。息谨年少,一时便被这股无形的威压震慑,惴惴不安地问好。“见过懿安侯。”林晗心思敏锐,目光在三人身上兜了圈,看向裴信:“怎都不喊你丞相,改称爵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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