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对都是独一无二的?”卫戈顿了一瞬,轻声道,“这恐怕不行。”店家脸色为难,不禁转向一旁的安赫香。赫香叹息一声,缓缓吩咐:“这位姐姐,麻烦借纸笔一用,那块我曾见过几面,先依着印象画个大概。”卫戈松了口气,眉间却愁云惨淡,扯出个苍白的笑。“这次多谢你了。”“不必,”她道,“你是子玉的弟弟,加上事关安氏,我不可袖手旁观。”自从卫戈回到盛京,他便动用一切力量探查当年燕云瘟疫之源,几月来终于有了些头绪。独孤毅手下回报,最初染上疫病的都是旅居在禄州的异族僧侣,这些人常在各处传道布施,使得一些百姓染上疫病。本着慈悲心肠,胡族僧侣给众多染病的人治病送药。奇异的是,他们的药当真有用,痊愈了不少人。但就在一夕之间,传道士们忽然带着灵丹妙药销声匿迹,没了他们的良药,疫病开始在燕都气势汹汹地蔓延,区区半月席卷了整个禄州。紧跟着便是那场惨绝人寰的灾祸,燕云沦陷,尸横遍野,致使裴氏战败,朝局动荡。探子追查到当年首当其冲的百姓,得知了些许关乎胡僧的蛛丝马迹。他们穿着宽大的红袍,系着赭红的头巾面纱,瞧不出长相,人人右手背都用颜料刺着一柄炽金并蒂莲花,和林晗给卫戈的那块玉佩一模一样。安赫香精通金石器物,恰好她在宛康,卫戈便登门拜访,询问手里并蒂莲玉佩的来历。巧的是,她幼时在家中也曾见过一块极其相似的玉佩,刚好就是下落不明的另一半。老板娘呈上笔墨纸砚,安赫香便在柜面上利落地铺开纸张镇石,悬笔构思。卫戈站着研墨,紧盯着纸上逐渐浮现的细微墨线。安赫香钻研屋宇多年,临摹过成千的营造图,画工细腻,落笔精准,只是时隔多年,她也有些记不清那块并蒂莲玉佩的细微之处,仍要卫戈拿出留存的那块,推敲出缺失那块的细节,再一一描画在纸上。一束清亮的日光斜射进铺子,屋中光影转动,地面陡然印出个纤长的人影。林晗目光里泛着寒芒,清冷道:“好兴致。”他独自立在骄阳下,一手扶着门框,身后空空荡荡,连半声喧嚣都没有缥碧的衣袂在热风里轻轻浮动,林晗肩背上好似披了层雪。卫戈执墨的手顿住,惊道:“含宁?!”林晗闭上眼睛,微微侧过身,似乎被这两人郎才女貌的场面刺到。“你有什么不能来问我?”他嗓音冷静,视线平淡地转向柜面,“你在查我?”安赫香头一回露出惊惶的神色,倏地站起来,想说什么,却被卫戈抢白。“不是你想的那样!”林晗漠然盯着他,寒芒结成了封冻的冰湖,转身离开。车马停在大道边上,他逃似的登上车舆,一颗心在胸腔里猛烈碰撞,略微喘息着厉喝一声。“走,回府!”鞭子哗啦抽响,车轮辚辚启动,不一会便驶入长荫茂盛的马道。行人稀少,喧闹远去,林晗清晰地听见胸中砰响的咚咚声,血液在全身鼓沸,激得他颤栗不止。明明知道另有隐情,理智却摧枯拉朽地崩毁。他满脑子都回荡着不久前裴纯行说过的话,太后曾向当康长公主商谈结姻之事。他猛然攥紧拳头,血液在掌中跳动。是他耽搁了卫戈。要是没有他,卫戈早就成家立业,做个逍遥自在的郡王。失神之际,马车倏然停下,眨眼间抵达府门外。林晗望着窗缝漏进的灿烂阳光,双腿发软,挪不动步子。他心乱如麻,就在轿厢里痴愣愣坐着不动。帘外子绡轻唤两声,便没了声息。顷刻之间,帘幕翻动,一道秀丽的月白衣影携着锋锐的太阳钻进马车。卫戈躬身瞧他。林晗正好抬起眼,对上一双清润如玉的眼眸。他依旧不动,卫戈便试探着靠近,在他下巴边落下几个轻柔的吻,带着虔敬的意味。林晗默然不语,眼中染上些藩篱般的戒备。卫戈在无声中更进一步,粗糙指腹搂住眼前人细白脖颈,拇指摩挲着玲珑小巧的耳垂。初时的讨好和慎重逐渐变了味,透出淋沥的情念。亲吻辗转到唇角,即将覆上朱唇,却被林晗转头避开。他瞥向一侧,淡淡道:“让开,我要回去。”“我抱你下去。”卫戈道。“不成体统。”林晗讽笑一声。卫戈避开话锋:“今时不同往日,我寻了些可信的人来做你的护卫。”“好意心领。”“含宁……”林晗沉重地合目,依旧冷冰冰的,疲惫道:“你让我走吧。我心里很烦,也很累,不想再搭理别的事。”卫戈执拗地牵着他的手,疼惜道:“是因为我?”林晗睁开眼睛,认真地盯着他。“裴桓,平心而论,我配不上,对不对?”“什么配不上?”林晗一噎,对上卫戈恳求般的眼神,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剩下的话。可他控制不住心底翻涌的绝望,陡然回想起以前在他人身下承欢的下贱模样,又是愤怒,又是恶寒。林晗从不是个自怜自艾的人,此刻却觉得浑身布满了擦不掉的丑陋印记。“不成亲了,”他用尽全力,哑着声道,“真摊上我,全天下都会耻笑你,我也会瞧不起我自个。”烬夜终明卫戈面色波澜不惊,像是早就料到,握紧他的手,轻轻应了声好。他先前就同林晗说过,倘若他不愿了,随时可以跟他说,他全都依他,真到了这时刻,却没来由恐慌,似乎两人间有条若即若离的线,在骤起的风里啪嗒一声断掉。林晗无心再问玉佩的事,方才那一眼明明白白教会他一个词,什么叫相形见绌。他也是头一次发现,自己内心并非全不在乎过往,当年的事过去了,魂魄好像豁开一道口子,表面上相安无事,可再怎么装腔作势,都掩不住骨血渗出的自卑。他甚至萌生出些阴暗刻毒的念头。凭什么是他?为何老天如此不公,要他小小年纪,就沦落成他人玩物?令如此的耻辱跟随他一辈子,让他见到挚爱之人时首先心生的不是喜悦,而是猜疑、提防和痛苦至极的自轻自贱。卫戈默然牵着他朝外走。林晗眼神闪动,瞥他一眼,顷刻间低下头去,惴惴地跟着他出门。艳阳满天,人间煦暖,三分暑意蒸熨在发梢肌肤,烤得人心神倦怠,直想觅一处浓荫好睡。都护府来了客人,都是熟面孔,见了他二人立时绽开笑颜,轻快地迎上来。林晗来回瞅了圈人影,半晌回过神,眼角眉梢挂着惊喜,叹道:“辛夷姑娘!”“好久不见!”辛夷开怀一笑,爽朗的嗓音回荡在芭蕉浓碧的庭院中,“近来可好?”林晗一时高兴得说不出话,嗔怪地盯了卫戈一瞬,看向辛夷。“边关不太平,你们怎么来了?”“区区达戎人,拦得住我们?”嵇风得意笑道,“反正在镜谷闲得没事干,杀几个蛮夷练练手,免得生疏了。”林晗霎时明白,他们就是卫戈在马车里提过的信得过的护卫。卫戈悄悄凑到他耳畔,道:“辛夷当年在天狼营中颇有威望,她是个人才,治下有一套。护卫你的任务交给她,我也放心。”岂料辛夷耳尖,摇头道:“我可不是为了你这臭小子来的。别忘了,加上灵州那回,你还欠我二十年的卖身契呢。咱们一码归一码,给衡王办事,跟你小子可没关系。”嵇风皱着脸,道:“这说的什么话?衡王和我师兄是一家人,辛夷,你可不能趋炎附势,逢高踩低啊。”林晗被吵嘴的二人逗笑,戏谑道:“这样吧,辛夷姑娘。那二十年是卫戈为救我欠下的,我理应报答他,不如就直接回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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