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出她语气中的讥讽与不甘,油然想起多年前安国郡王战死,赵夫人殉情的传言。长公主与他长篇大论许久,无非是告诉他,世上并无长久的情意,可靠的永远是权势地位。可她如今说,没什么能将他们分开,由此可见,在她内心深处,却是暗暗相信真情挚爱的存在。只是她不甘、不愿,多年前在目睹真情时心神震撼,那两人至死不渝的深情,成为她一生的芥蒂。她是高傲的长公主,不愿正眼相看,不愿承认,那是她最想要得到,却拼尽所有都得不到的。林晗双手攥紧刀剑,走进狂风大雪中。雪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每走一步,脚底嘎吱作响,留下深深浅浅的足迹。他循着方才人影留下的足印探查,一路追踪到后山河滩石岸。脚印被大雪遮掩,越往前走,便越发看不清,不过也足以让林晗确定,黑影是个娇小的女人。他的心一点点往下坠,之前一晃眼,觉得自己那忽闪而过的人影似是息夫人。息姮为何趁着黑夜无人往后山跑,难道还有事瞒着他?那人足迹小巧,想来走不了多远多久。林晗小心翼翼地跟了片刻,沿覆雪小径登上陡峭山壁,果不其然,在葱茏树影间找见了晃动的人影。此处偏僻,没有官军巡守,茂密深暗的树丛显得阴森诡异。她挑拣了一条七拐八折的山道,踏过三四道岔路,顶着满身风雪走进山坳深处。林晗藏身树后,亦步亦趋。林间积雪深厚,鸟兽绝迹,山势陡峻倾斜,股股阴风顺着谷地吹拂,越走越寒冷。林晗攀着密匝匝的木枝,登上一处矮小的丘陵,四下昏黑,雪地里闪着蒙蒙的光晕,照亮行走不停的女子身影。果然是息姮。息姮走了许久,终于停下脚步,回头查看一番,确认是否有人跟着。她左右瞧不见人,便加快了步伐,提着裙摆朝阴晦的山林中奔去。林晗连忙跟着她。此处密林紧连着山洞,山道骤然沉降,两旁都是嶙峋的石壁。她停在山洞前,在冷风中搓了搓手,等了片刻,终于有人出现。那人一身灼目的红袍,轻功了得,从树影婆娑处翩翩落下,正是舒崇雪。林晗的心提到了嗓眼,蹑手蹑脚地跟进,打算听听他们要做什么。“舒教主,别来无恙。”“哼,我可不是什么教主,圣女此话真是折煞我辈。”“无妨,明无心一死,三个副教之位,总有你一席之地。”息姮的声音透着寒气,叫人脊背发麻。林晗怎么也想不到,往日温柔慈爱的母亲会用这样的口吻与人说话。“只怕明无心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舒崇雪笑道,“既如此,那我就借您吉言。”息姮不耐道:“我今日不是来跟你叙旧的。我不在教中多年,殊不知你们已与山林匪徒毫无区别,干起绑人这等下作之事。”“这……圣女可是冤枉我了。”“冤枉?”息姮嘲道,“玉善郡主在何处,为何不放了她?”舒崇雪淡然道:“我早就把她放走。是她多管闲事,非要偷偷救人出去,再加上运气不好,偏又是个纯阴之体,最适合做毒王的药罐子,被人抓了回来。”息姮一言不发,指头缓缓捏紧。舒崇雪娓娓道:“圣女应当知道,毒王钻研多年,就想着有朝一日能重现失传已久的冥蚀功。修炼此功非纯阴之体不可,这体质极为罕见,几十年来才见到三个,毒王怎会放过她。”“不管怎样,你们不能再扣着她!”息姮嗓音中带着薄怒,“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做错了什么,要被毒王那老怪物抓去炼药?”舒崇雪摇头失笑:“这话您不如去跟毒王谈。”话音刚话,树林间便响起一阵咯咯的尖笑。那笑声苍老古怪,宛如寒鸦,又像在拉破风箱,滞涩抽搐,听来叫人汗毛倒竖。笑声长久盘旋在树顶,带着空旷的回音,辨不出方位,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林晗谨慎地蹲下身,借及膝的灌木挡住身躯。山道上缓缓现出一列人影,约莫十七八个,像是纸做的,走起路来东倒西歪。一棵高大的水杉树上晃荡着一团黑影,笑声乍然停止,那黑影四肢抱着树干,像是虫子似的,慢吞吞地往下爬。林晗盯着那干瘦如柴,如同节肢的腿脚,只觉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借着朦胧的雪色,他望见息夫人和舒崇雪脸上不约而同地现出嫌恶的表情。那影子爬到地上站直,终于有个人形,背佝偻着,像是个老头。老头一落地,更有个圆滚滚的东西溜到他脚下,头大如斗,肢体却细小,是个模样畸形的小孩。舒崇雪语气古怪:“毒王又赶着他的孩儿们回来了。”息姮后退半步,道:“我今日还有事,就不多待了。”老头眼里精光四射,在她身上逡巡片刻。息夫人离去,他咧开嘴,转头直勾勾地盯着瞧,却终究不敢做什么。舒崇雪与这老头似乎不是一路人,等息夫人离开许久,他才瞟一眼毒王的毒子毒孙,足尖轻点,一阵风似的走了。老头子从怀里掏出个铃铛,拿在手里轻轻一撞,那十来个人便跟着他的脚步,慢悠悠地朝山洞里去。林晗跟上前去,趁着毒王进洞,从队列里随便挑了个,捂住嘴巴拖走。那人绵软无力,只挣扎了一瞬,便像只小鸡仔似的任他在雪里拖着走。他把人拖到僻静处,靠着光滑的石壁放好。月亮初升,照在那人苍白小脸上,十六七岁的年纪,双目紧闭,却不掩清秀之质,而且……越看越眼熟。林晗定睛一瞧,凑近仔细观察,心中大惊,连忙拍拍他的脸。“醒醒!你怎么在这?”他在他耳边压低声音,“吕应容,听得见我说话吗?”吕应容被他拍了几下脸,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长睫扑闪两下,迟钝道:“我在哪……林太守?我这是,还在灵州不成?”林晗担忧怪老头找来,立刻把人打横抱起,朝树林深处躲。吕应容轻得好像棉絮,一只手就能揽住。他找了个隐蔽的草窠,把手浸在雪里,冻得通红,再伸到吕应容衣服里去。吕应容浑身一弹,立马清醒过来,打着抖道:“什么人!”他兔子似的往后一缩,在雪地留下一串痕迹,警惕地盯着林晗。林晗半蹲在他跟前,拍拍他肩头,安抚道:“我是林太守,不记得我了?”“林太守……”吕应容眨了几下眼,似是有些神志不清,许久才回应道,“啊,是你!”他苍白的脸逐渐被一股喜悦浸染,眉眼弯弯,看上去十分高兴。然而下一刻,喜悦便被忧虑取代,令他结结巴巴的。“林、林太守,您怎么不在灵州?还是说,我到灵州了?”“不用怕,有我在。”林晗轻声道,“我那天让你拿着银子去谋生,你怎么流落到荆川来了。”“荆川?”吕应容唇瓣微张,眼中涌起恐惧,愣愣道,“对,我是在荆川。”林晗瞧他说话颠三倒四,只好耐着性子问:“有人把你绑来的?”吕应容点点头,抹着眼睛,带了些哭腔:“是,是一个穿红衣的,他把我抓来,给那个怪物老头炼药。”“炼药?”吕应容呜咽着,泪水霎时淌了满脸:“对,他们在找一种药,要活人做容器。还说什么纯阴之体……对了,太守,请你一定要帮我救救穆姑娘!”他一说完,便扑腾滚在地上,朝林晗磕了两个头,泣不成声:“穆姑娘为了救我,被老头子抓了。老头说她是极品纯阴之体,比寻常的好上百倍,今日便要拿她炼药。太守,你救救她!”林晗面色凝重,猜他口中的穆姑娘就是玉善,问过她的模样长相,更是笃定。“玉善如今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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