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晗震惊不已,握着玉佩反复打量。“这就是另一块……为何在你这?”“醉萱花的解药就在里面,吃下它就能想起一切了。”裴信轻声道,“何去何从,含宁自己决断吧。”林晗心头一钝,小心翼翼收好玉佩。高处大风翻涌,吹得他面庞麻木冰凉。裴信面色苍白,凝望着虚空,低声轻喃:“含宁,这里太冷了。”“我送你回去。”林晗道。裴信静静点头,认真端详他片刻,便合上双目,倚靠在车壁上。林晗跃下辇舆,带着几人护送他回营,走到半路,撞见独自来寻人的姜拂。她眼底殷切,朝林晗低头行过礼,眼巴巴瞅着朱车。林晗道:“放心,丞相没事,正要回营。”姜拂紧绷的身躯霎时松懈,道:“附近应该没有达戎人了。依殿下看,何时动身离开好?”林晗拿不准主意,便一夹马肚,骑行在车辇右侧,朝里头问话。“事不宜迟,要不休整一刻,及时上路?”木轮碾过山道,轮轴吱嘎作响。许久没人应声,林晗凝眉扬手,叫停后方几个护卫。辇车悠悠停下,他屏紧呼吸,喉头一涩。“丞相?”林晗翻身下马,倚近车驾,缓缓掀开帘幕一角。裴信像是睡熟了,双目轻合,神色宁静。天空云雾奔涌,蓦然遮住喷薄的朝阳,林间一片阴冷晦暗。林晗被股寒意击中,浑身结成了冰柱,艰难伸手,颤巍巍探上他颈脉。触碰到的一瞬,他分不清是自己的手指太冷,还是这人眨眼间便换了里子,变成一尊冰冷的石块。姜拂紧盯着他动作,猛然感知到什么,发出声绝望凄怆的呜咽,眼中热泪滚滚。林晗放下帷幔,心脏剧烈碰撞。他迟迟回不过神,双目冷清空洞,宛如行尸走肉般发令。“无事……兰庭卫就地休整,一刻后上路。”启明长庚姜拂追到车辇跟前,失声恸哭。林晗初时的怔愣被她的哭泣打破,一时竟觉天崩地裂。他迅速冷静,动了动喉结,嗓音凝噎:“姜姑娘!此事绝不能传出去!”姜拂霎时回过神,抹去脸上泪水,猛地点头。林晗心如擂鼓,五味杂陈,却没法学她一样哀哭发泄。他流不出泪,也不能在此时流泪。几个兰庭卫不知发生何事,只从二人晦涩不详的言辞间读出悲意,不禁面面相觑,揣测真相。林晗双目如鹰,扫过他们面庞,沉声道:“丞相旧疾复发,从今往后不能轻易见人。此事关乎朝纲社稷,若有人泄露半个字,杀无赦。”兰庭卫拱手垂头,齐声应答:“谨遵衡王号令。”他与姜拂交换眼神,都心知兹事体大,只得秘不发丧,稳住局势。众人护着辇驾回到营中,已是天光大量,百鸟争鸣。车舆停在密荫深处,林晗下马登轼,揭开晃动的帘幔,再见裴信状若熟睡的面容,不禁悲从中来。他一世煊赫,哪知却会如此平淡安静地离开,仿佛雪落无声。林晗缓缓合眼,回忆起两人纠葛不清的一世,恍如一梦黄粱。他躬下身,将他抱起。裴信的身躯轻得犹如棉絮,林晗忽而有种错觉,好似两条手臂上的并非一个人,只是一挂华美的袍服。姜拂挥退随从,跟着他步入主帐。两人把尸首安置在胡床上,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办。“只能先瞒着,至少要等解决了达戎人……”林晗脸色苍白,麻木地张口,“此事传到盛京,又是一场轩然大波。”他陡然觉着原本平坦的前路现出个无底深渊,稍不注意就会跌进去,摔得粉身碎骨。姜拂不住呜咽,双目通红,颤抖地伸出手掌,呈上一封密函。林晗失神地把它捏在掌心,打开一看,这本乃是兰庭卫安插在各处的暗桩名册,排在开头的便是安太后宫中的明婳。次位的名字也煞是显眼。苏丽华,原掖庭宫女,年十七,貌美善乐舞,齐王初登基时入宫,几个月便蒙受圣恩,封为贵妃。照理说,六宫妃嫔多从世家大族中擢选,后宫实则是前朝势力的映照。齐王和当初的他一样只是傀儡,想必不愿受人摆布,才从掖庭中选出个小小宫女伴驾,还封她贵妃之位。姜拂咽下些许悲痛,连连擦拭泪水,哑声道:“丽华能言善辩,如今深得宫中那位宠信,内廷动向几乎都是经她之手传到兰庭卫,若要稳下盛京局势,还需靠她出几分力。”林晗思忖一瞬,道:“齐王有多宠爱苏丽华?”姜拂颔首一礼:“殿下还记得王致的事么?当初他纠集一帮官吏,上书推举主公出塞议和。苏丽华在那位跟前吹了几回枕头风,齐王便改了主意,把差事派给了王致。”林晗却沉吟道:“她如今身居高位,若贸然通知她丞相薨逝……不行,我不放心,先别打草惊蛇,自己人也别告诉。”裴信手底下的人自然是忠心他的,他不在了,这些人的心思便难说了。姜拂面色凝重,迟疑着点头,抬眼望向榻上,又是悲意翻涌,压抑着嗓音痛哭。林晗轻声道:“今夜你同我一道,寻个好风水的地方,送他长眠吧。”盛夏闷热,时日不可拖得太久。事发仓促,也只能全部从简,待回到盛京,一切尘埃落定,再寻思造陵迁墓的事。姜拂泪眼汪汪地看向他:“殿下,会不会弄错了……不然咱们再请御医来看看吧?主公他、他怎么会殁了……”林晗出神地盯着名册,道:“他又不是神仙,怎么不会死。生老病死,人生常事,谁都会经历。”他回想起不久前炽热明亮的云霞日出,天穹俨然成了一片宽阔的海,太阳化成灿金熔岩似的水流,红云堆积的岸边潮起潮涌。林晗垂下眼睛,道:“他很久之前便喜欢看日出,不如就找处向阳的山头,好好安葬吧。”姜拂悲伤欲绝,断续道:“公子选的地方,他定是喜欢的。”女子心思细腻,姜拂几番悲伤成泪人,林晗却眼眶干涩,挤不出半点泪珠。他仅觉得压抑,像有重重大山骤然镇到心上,挤得他气若游丝。一刻眨眼就过去,姜拂率领兰庭卫启程,林晗便陪在车辇中看护遗体。走到月上中天,眼见着快出黑山地界,他便下令安营过夜,寻了个借口调开守卫,与姜拂一同上山挖掘墓穴。林晗盯着黑黝黝的墓坑,油然觉得唏嘘。一朝太子,隐姓埋名,到最后连副棺椁也没有,只裹着几层锦缎苇席下葬。姜拂回忆往事,对着一弯弦月滔滔不绝起来。“主公往日同我们玩笑,说古来位极人臣者皆没有好下场。他对身后事不在意,还说就是被开棺戮尸,也只当在地下睡厌了,出来晒晒太阳。”林晗不自觉道:“他倒是豁达。”两人填好沙土,唯恐胡人发现端倪,连块碑也不敢竖。林晗望了望西面天空高悬的长庚星,低声道:“往后回来带他离开,记住那颗星星,下方就是坟茔所在。”姜拂掩面抽泣,很轻地应了声。他们忧心停留太久会暴露真相,便只待了一刻,匆匆赶回军营。林晗辗转反侧,点着灯盏熬到天亮。朦胧的晨曦透进帐内,他颓丧地起身,找出孝哀皇帝一朝的实录看,才知穆令昭这一世有多坎坷。孝哀原为英王,与六位亲兄弟争夺天下,早年并不受宠,一昧蛰伏,后来凭借王妃安氏和手下谋臣良将襄助,才杀出一条血路。穆令昭是他嫡长子,未出娘胎便封英王世子。父亲逐鹿中原,他小小年纪便与母亲一同遭到各位叔伯追杀。不是在逃命,就是在准备着逃命,没有一刻安宁。即便如此,仍旧两次被劫作人质,和王妃安氏一块坐牢。英王要夺天下,哪里会因妻儿受人掣肘,好几年都对娘俩不管不问。最终还是安氏精明强干,一面保全自己和儿子的命,一面想方设法买通敌方谋臣,说服小叔子放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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