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何不妥?”庾条在旁边有些不悦道。
那将领连忙摆手,说道:“只是今日来为大王贺者颇多,入园者随员皆有限额。沈郎可携末将符令前行,自有专人接引安顿随员。”
说着,他从怀内掏出一件小小符令递给沈哲子,又说道:“此符令请沈郎贴身收好,稍后末将自去拜会领回。”
一通查验过后,这一行人才被放行。再继续前行一段距离,便到了人迹稠密地段,果然沈哲子身后众多随员颇引人关注,几次有人上前问话,沈哲子着人将那将领奉送的符令亮出才得畅行无阻。
终于到了园墅门口,一众人都要下车,每人只可携带三名随员入内。沈哲子虽然有这符令在手,也只不过又额外带了十个人,至于剩下的部曲,则都被引到河谷旁的临时营地暂时休憩。
这座园墅极为宽宏,最起码有十数顷的面积,门厅处自有王府仆役管事负责登记来贺的宾客,并按照宾客身份并礼货厚重程度将宾客分流安置。沈哲子随着众人依次入内,在门厅处签上自己名号,让人将礼货奉上。
那负责登记的王府属员乍一看到一个南人门户,心中便是一奇,可是在看到沈家奉上的礼单时,神色间便露出一丝鄙夷,随手丢来一个“丙”字号牌。
沈哲子倒不觉得如何,正待让仆从将号牌收起,庾条见状后脸色却是一沉,劈手将自己领到的“甲”字号牌砸在了对方脸上:“你且说丙字须得多少礼货,我家溢出礼货速速退回!”
他们这一行人或因门第、或因势位、或因礼品参差,所得号牌本就不尽相同,看到庾条这么叫嚷,原本已经行入的人也都疾行返回,将各自号牌抛回,纷纷要求换一个丙字。一时间,二十余个号牌被甩回来摊在那王府属官脚边散落一地,那一位属官看到这模样,脸色已是惨白,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一群人堵在门庭前,顿时造成不小骚乱,庾条却并无息事宁人打算,拉着沈哲子行向道旁,冷笑道:“狗眼观势,实在可厌!我等盛意而来,反被礼而下之,今日便教教这王府下奴何为待客之道。”
“你等又是什么礼法君子,敢大言教人待客之道?”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个冷冽声音,沈哲子与庾条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王袍时服的年轻人脸色阴沉大步行来。
第0155章杀父之仇
沈哲子倒是素知庾家与司马家宗室之间素来相看两厌,眼下庾条又为自己出头,有理无理都安心看个热闹。只是没想到热闹还没看多久,司马家一位王爷便冒出来,倒是有些意外。
不过他也不觉得是多了不起的事情,时下司马家诸王权柄较之中朝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东海王地位有些超然,还是继承了司马越一点余荫,但也就仅此而已。
庾条在看清来人相貌后,神色却并无太多变化,冷笑一声道:“谯王莫非已任东海王属官?那倒是不巧得很,若王立于此,应不至于发生此等恶事。”
“庾幼序,你好重的威风!本王若立于此,你敢于庭前喧闹,即刻便将你收而斩之!”
这一位谯王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方养成一点气势,听到庾条语带调侃,当即便怒不可遏。
庾条听到这话,眸子却是一凝,对着门庭处一种资友摆手笑道:“诸位请少安毋躁,让开一条道路,放眼静观谯王殿下要如何将我收而斩之!”
众人听到这话,纷纷收声,未必人人都有直言调侃对方的勇气,但也都纷纷站到庾条身后以表明立场,神色间不乏噱意。
倒不是说司马家诸王威严已经完全扫地,只不过在场众人有祖辈为官者,难免便受诸王乱政戕害。即便侥幸得免,神州陆沉、北地沦陷也该是这些宗室背锅,若说心中完全没有怨忿,那也未必。
那谯王没想到庾条这般无视自己身份,当即便有些下不来台,缓步行入门庭之内,视线在那宾客礼单一扫,旋即扫视众人一眼,便仿佛发现极为可笑的事情一般,指着庾条身后的沈哲子冷笑道:“我道你们这一群人要为何大义而张目,原来只为一个吴中貉子鸣不平!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庾幼序,你家虽不称高第,但总算是帝戚显重。你兄长时之名士,位掌中书,肩负台省重任。可笑你竟然自甘下贱,与这貉奴中的卑流同伍,实在让人不齿!”
沈哲子听到这话,眉梢却是忍不住一扬。对方称他为貉奴他倒还不怎么生气,反正他私下也常称呼北人为伧子,彼此之间一个噱称而已。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如此一个口吻,真是怎么看都是一个摆正找抽的姿态。
然而这位谯王却比沈哲子所遇到的诸多对手都要有战斗力的多,并不讲究你来我往的回合制,眼见沈哲子有张口欲言之势,当即又指着沈哲子冷笑连连:“你这貉奴,不过武宗豪强门户之子,居然也敢奢望强幸帝宗?便让你得一时诈名,有何面目立于王氏昆仲身畔自比?人之寒毛,于你便如擎天巨椽;一缕清气,抵你祖辈数代名爵!”
“如此少廉寡耻之辈,也配为我宗中座上宾客?纵得庾氏为你张目,你自家不知自家底色?郎朗朝日于上,尚不能驱你心内阴晦之尘,还敢四处招摇,邀买名望?真是羞于与你这种小人之辈共戴一天!”
沈哲子听到这里,恍惚间竟觉得这谯王应是自己抛洒之种,但一想到自己眼下种子都未熟成,心内便有几分失落。被这谯王一通抢白,沈哲子并不怎么气恼,只是觉得如此有战斗力的人,如果不能为之寻找一个值得战斗一生的目标,则不免有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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