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龙显然未想到,自己数万年来,首次出山征战,竟是会等来这样一杯‘慰问之酒’。
他垂眸看酒间,那双浓眉大眼之下,暴过一抹精光。
他双目锐利如炬,须发未修,腰身笔挺如标枪地站直身体,格外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君皇乘荒,忽然沉声说道:“君上可知,让臣下服此酒,意味着什么?”
在那如野兽般饱含气势威严的目光注视之下,君皇乘荒原本下好的决心莫名一荒,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他端酒杯的手颤了颤,但并未收回去,他避开翟龙那炯炯如含雷电的目光注视,低哼一声,道:“如今我水神一域战事吃紧,命运危在旦夕,翟龙将军做为我守护水神国域的神将,此刻应该是在我域疆土之上镇守防线,抵御敌军,而非无诏擅闯本座这水神殿,在此为了一些败军之将求这种不知所谓的旨意?”
翟龙眼神不寒而栗:“君上觉得那些为你战死沙场的将士是不足以魂归故里的败军之将?!”
他那眼神太过于危险,以至于让君皇乘荒倒退两步,愤怒的面容之下,含着一丝难以隐藏的骇然与忌惮,他抖着手指,眼眶赤红,将这么不明的危险之意理解成为了杀意。
“果然,翟龙你早已起了反叛之心,为得苟活,降了那擎翱老贼可是?!!!”
翟龙面上一声冷笑,眼底无尽讥讽:“原来,在君上心中,人人都是降兵?只是不知,是君上觉得自己手底下的兵太过怯懦,还是因为自知自己太过怯懦而觉得,无人会真心侍奉一个怯懦的主君?”
“还在这里巧言令色!攀本君的污水!”
君皇乘荒大怒,从怀中取出一枚玄黄玉佩以及一卷画轴,用力砸在翟龙的身上,悲愤交加,厉声职责道:“你且看看,这玉佩是不是你翟大将军的随身玉佩,而这画卷之上所画着那两个相谈甚欢的两人,是不是你翟龙与那老贼擎翱?!”
看到那两个物件,翟龙心中顿时明白一切,于此同时,他亦是明白,边关之上,那些被占领的废墟之城上的同族同胞,再也不可能收敛尸骨,回到自己的家族与亲人的身边去。
纵然那个想要带他们回家的念头在心中疯狂咆哮,可翟龙此刻却无以发泄心下狂乱,这场水神国域的劫难不会因为谁的死而止步,而眼前这位君王,亦是不会因为谁的死,而心生动容,回首故看。
君皇乘荒是父帝血脉不假,可他绝非是一个合格的政客。
谁知,屠刀已然贴近后脖颈,这位天地五尊仙之一的君上大人,却是连回首去看眼前处境现实的勇气都没有。
水神殿中依旧载歌载舞,软弱的君王,绵软的风流才子。
他竟试图在这样一个人身上抱有希望,试图说服这样一个人来力挽狂澜,拯救改变水神国域的命运。
他不爱自己的子民将士,更没有心思认知需要来为自己的子民创造生存的家园。
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因为他占据了芸芸众生的一部分,故而形成了水神国域。
他虽为水神国域的君王,但这水神国域,永远,都不可能只属于他一人。
只是……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人教他无用,他自从出生起,就是泡在蜜罐子中长大的。
唯有事教他,经历一场真正的苦难,绝望,在他骨头上刻下耻辱标志,他方能醒悟。
翟龙凄然一笑,道:“但凡君上此刻走出这水神殿,都不可能够会说出这样一番愚蠢的话来。”
他拾起地上的玉佩,低身下去的动作背影竟有种说不出的沧桑。
他满目自嘲,再无半分来时那般威严如山逼压的气势,死如秋叶之静美,大抵如他此刻心境一般。
他将那随身多年却又遭遇于战场失离,战场之上真仙教敌军专攻取他之玉佩,又画以如此画卷。
在君皇乘荒的认知之中,他战将翟龙,自盛世起,封身于水神一域,断绝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系,便是他君皇乘荒,想要见他一面,若未得他所愿,怕是都难以见上一面。
故此敌军对于他的真实面容,所知怕是甚少。
可是他出战数日尚且未归,他的玉佩,他的画像,却是已经先他一步,出现在了君上的桌案之上。
当真是好恶毒的阴险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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