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我的眼前只剩无尽的黑暗和眩晕,全身瑟瑟地发冷,我不敢抬头去看。我知道我竟然枕着井风择哭了,哭着哭着竟然就睡着了,他的衣袖上被不知道是我的眼泪还是口水都浸湿了。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全身都僵直了不敢动,生怕被井风择发现我已经醒了然后收拾我一顿。
——你醒了吧。
假寐被拆穿,我强忍着不适的眩晕感把脑袋从井风择的胳膊挪开,看到他兴许是因为疲惫才有些黯淡了的凌厉眼神,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却没把他身上带着不爽的气压挽回一丝一毫。
——够了吗?
——呃……嗯。
虽然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是哭够了还是睡够了还是口水流够了,我没有斗胆去确认。只是愣愣地点了头。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只觉得睡了一个世纪把现实世界都睡得陌生,因为在那个世纪里没有善意的欺骗又或者恶意的作弄。更不可思议的是,这样的一个世纪,竟然是井风择陪着我度过的。
——再见。
我点了头之后井风择不带犹豫地起了身,脚还踢翻了地上好几个空的啤酒罐子。这些都是我睡着以后他一个人默默喝完的吗?那我到底是在他身上赖了多久,而他竟然没把我杀了,这件事情我如果告诉成城,他一定也会惊讶我的福大命大。
——那个……井风择你知道哪里可以换锁吗。
我对着他的背影用沙哑的喉咙喊了出来,他一定不会想到我道别的话会是这句,身形一顿,又转过来朝着我说了一句。
——真麻烦。
还好他没有再一次向我走过来,还好他没有继续用令我诧异的行为诡异地温暖我,还好在我一觉睡醒我发现他还是那个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井风择。不然在这个摇摇欲坠的夜晚,我又有什么理由不让悸动穿破风口钻进我的身体呢。
可是我就真的没有正在爱上他吗,在那个冷风包裹着黑夜和噩运想要趁着我理智崩盘的时候,一刻不停地想要朝着我来,逼着我对现世屈服的凌晨,我看着井风择因为坐得太久喝得太多所以有些踉跄了的背影。我能做的也只有拼命用意念捂住那颗想要承认的心,那种跳动的声音我太熟悉了,正是因为听过,所以才不敢再听。
回到家里我看了看客厅里的钟,才发现已经是四点,如果换做是盛夏,再过半个小时天空就该褪色变得茫茫亮了。我回想在顾重光家的一切,觉得那些惊悚悲愤都因为此刻的疲惫不堪和晕眩感而暂时退却了下去,可我知道真实的一切一定还在我终将清醒的意识里作祟。
我有经验,所以我知道。灾难于我来说,只会迅猛地来,总是不会急速地走。它要么永远地像一颗痣被点在眉心,受尽岁月的指指点点。要么像摔破了的膝盖,在忍住牙消毒以后也只能慢慢地愈合,并且让你永远都记住那些痛楚——摔跤时无措的痛楚,看到流血不止的伤口时惊恐的痛楚,消毒包扎时疼痒难忍的痛楚,伤口愈合时惴惴不安的痛楚。
我终于痛晕了过去,我终于连看一眼伤口的气力都没有。
我在玄关再一次睡了过去,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上像被卡车碾过。我醒来的第一件事情不是看时间也不是进厨房去找东西填满把我饿醒的肚子,而是打开电脑找了一个换锁公司的电话打过去。
发生了昨天的那件事,除了一个人生活外我已经别无他选。我不可能再让那个女人踏进我们的家来照顾我,不可能让邓心和顾昕昕死成全她想要在我心里扶正的目的。无论她过去对我的种种到底是真心还是故作,她都是我真真切切的日夜恨过的人,我无法接纳她对她宽容,纵然她有千好万好,都无法抵过我灰白破裂的童年带来的纯粹的不留余地的恨意。
换锁公司的人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我谎称是钥匙丢了怕不安全才找人来换的锁。因为我看起来很小所以换锁公司的人也没有让我提供证件,还挺乐呵地说我一个小姑娘防盗意识高家里大人教得好,我连苦笑都笑不出。
我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去银行查的我存款,顾重光每个月都会打一笔钱到我的卡里。我不怎么用得到钱,所以都是用多少取多少。而以前我们家管钱的也都是顾昕昕,所以我从来对这方面没什么概念,最初几个月还会查余额,后来意识到用不完,就不怎么看了。但是现在我既然要过上一个人的生活,那我就必须要清楚我还有多少钱,这决定了我接下来的几年应该怎么过。
今天一看才发现,原来在我“视金钱如粪土”的这些年,我已然悄悄成了一个小富婆。我的钱用来赔井风择的吉他虽然是绰绰有余的,但是要支撑几年的伙食水电和其他意外支出,这笔帐我就算不过来了。我站在atm机前翻着白眼算了好一会,直到后面的人耐不住开始催了,我才匆匆取卡走人。
然后我去了营业厅买了一个新的手机号码,给所有通讯录里的人除了小安阿姨和顾重光都传了关于换号码的简讯。我已经是铁了心要和他们断绝联系也断绝关系,我知道他们很厉害,有太多的巧言令色,有太多的假象和隐瞒,所以彻底让他们找不到我,是防止我从一个骗局跌到另一个迷魂阵的最好防备。
就这样跑了一天,回到家里才发现自己没顾得上吃饭,本来想打电话叫外卖。但是想到属于我自己一个人的新生活已经不由分说、不被看好地这样开始了,我总不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餐餐外卖吧?
打开了冰箱发现有几个鸡蛋,虽然我从来没有接触过厨艺,但是炒鸡蛋顾名思义不就是放点油进锅里然后把蛋打碎再随便扒拉几下吗?于是我自信满满地先将一锅饭煮上,然后开火炒鸡蛋,完成了之后依旧是自信满满地端上了餐桌,吃了几口才知道什么叫做实践出真知。
炒鸡蛋的时候我放了太多的油,因为怕炒焦了所以我看蛋差不多变色了就草草盛出锅,所以这炒蛋就像是一盘打散了的蒸蛋。而煮饭的时候我又放了太多的水,所以半干不稀的也很难下咽。我现在才知道我原来对顾昕昕煮的菜有多苛刻,如果说她是黑暗料理界的翘楚,那么我简直就是一颗冉冉升起又狠狠坠落的新星,她煮的菜再难吃,起码这么多年来没把我喂死,可我觉得我自己的做菜水平足够我去医院洗三次胃。
吃了半碗饭之后我发现自己还是狠不下心来,于是失望地把菜和饭都倒进了垃圾桶里,又花了不少时间刷锅洗碗,就算是冬天闷在厨房里干这些我不熟悉的事情,也是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我这才终于明白顾昕昕的青春都葬送在了哪里,如果我也从12岁开始就天天做这些琐碎的事情,我的暴戾程度跟她应该不相伯仲。
我这样想着,也不自觉地笑着,然后依旧老套地想哭了,我想象着当时比我现在还小三岁的顾昕昕在大冬天里第一次把手伸进油腻的水里刷锅,在夏天里第一次打开电饭锅让热气喷了一脸。那个时候的她,是不是也疑惑过自己,疑惑过这个世界呢。
这样画面只要每想一遍,我要与顾重光老死不相往来的决心就又加深了一分。我可以不勇敢,我可以是个懦夫是个逃兵,可我不能把顾昕昕的坚决和自尊都一起输了,顾昕昕死了,可我要让她的坚强活下去,在我的身上活下去。
洗完澡后,我坐在床上接到了陈倾心的电话。我没有把今天和昨天的狼狈说给她听,我觉得跟我的事情比起来她的那件大事总是要紧一点的,我以为陈倾心打电话来是要跟我商量艾姐的事情,结果她纯粹是为了闲聊。
我知道这么说也许有点自我感觉良好,但是跟陈倾心接触的这段时间看来,她的身边是没有朋友的,至少没有像我和刘珊珊一样交往这么密切的朋友,所以我算是她交的第一个朋友,第一个除了家人以外可以离她的心那么近的人,大概也是第一个知道她有一项爱好是恐怖片的人。
我第一次知道的时候也觉得吊诡,也觉得这个爱好与她的气质形象严重不符,但是看到她站在电影院门口对着恐怖片的宣传海报眼神放光的时候,我才是勉强着相信了,同时也哀叹着高龙腾和成城还比不上鬼。
虽然我整个过程我一直昏昏欲睡,但听到电话那头的陈倾心略带兴奋的语气跟我概述那部她今天新下载的恐怖片时,我也不忍心打断。只是我到底是个胆小的人,平时睡觉都总要开着夜灯,而能让陈倾心这个恐怖片爱好者如此振奋的一定是恐怖级数不小的,那些剧情阴森森地钻进耳朵,我也不自觉地一点一点把被子裹得更紧,犯困的状态也彻底被那些怪力乱神给扭转了过来。
终于故事的叙述到了**,当她讲出最恐怖的细节,我的心里一黑,眼前也跟着一黑。
——啊!!!!!!
——有这么恐怖吗?
——不……不是啊,我这里……好像是停电了。
2010年1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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