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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第1页）

&ldo;孟公！&rdo;冯恺章向着李邦华道：&ldo;学生奉命要出城去了，就在朝阳门外等候出城的人，孟老也是太子名单上有份的，尊府家小最多用两三辆车，三天功夫可以到天津……孟老何如？&rdo;

&ldo;君上未行，老夫怎么敢说走？&rdo;

&ldo;老大人不必担心，&rdo;王家彦也道：&ldo;寒舍三十余人，已经约定今天出城了。原本我也是与老大人一样的说法……但殿下却加以斥责……君子事君以忠，但也要以仁对自己家人，若是家中不安，为国效力时又岂能心中安稳？学生一想是这个道理啊……所以，尊府家人，也送出城去吧。&rdo;

&ldo;好，心感之至！&rdo;

李邦华自己打定主意，要带着府中健壮仆人和壮年子侄一起上城头，不死不休，但家中也确实有些老弱，于今听这话十分有理，倒不妨真的送出城去为好。

当下拱一拱手，以示谢意，不过，他又问道：&ldo;车马够不够？&rdo;

&ldo;尽够的。&rdo;冯恺章此时就要出城，今天开始，每一时一刻都是最后关头，因此匆忙答道：&ldo;殿下拨资购买了二百余辆大车，车夫和更换的辕马都很充足，往天津路途中还有几个打尖补给的馆舍驿站，备用的车马骡子都很充足……请孟公不要犹豫了。&rdo;

&ldo;好，如此，今晚舍下就会派人出朝阳门。&rdo;

&ldo;我在城上照应。&rdo;王家彦道。

冯恺章也站起身来，急道：&ldo;学生现在就出城预备。&rdo;

他的叔父冯元飙也是奉命到天津协助海船和运兵之事，他的父亲天津巡抚冯元飏准备了二百余艘大船，太子一直在用，又出资一直补齐，至于护卫兵马，天津的抚标兵有一千余兵，太子安排了在途中几处接应的护卫的职责，也是全用了出去，沿途之间，大车数百，光是车夫就有三百余人，还有搬运的夫子，沿途的驿丁，这些全归冯恺章照应，这几个月，他已经忙的又累又瘦，说话的声音也发虚发飘，已经看不出当初进京时的那种雍容华贵的世家公子哥模样了。

但越是如此，心中却越是宁静安稳，此时此时，虽然可能是决别，而且三人年纪相差甚大，但均是觉得莫逆于心，当下王家彦只是笑道：&ldo;殿下赐我的手书上有一句话，我要和两位共勉。&rdo;

李邦华极有兴趣，道：&ldo;说来听听！&rdo;

冯恺章是看过的，此时只是默不出声，只等着王家彦来读。

&ldo;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rdo;

王家彦仰天大笑，眼角也是隐有泪花，他是主人，自己却昂首先出，只道：&ldo;殿下这么夸我，还有什么话说？哈哈，上城门！&rdo;

……

大事将近，朱慈烺的心中却是一片宁静。

所有的事都做了，没有什么可怕可后悔的。如果说他算无遗策，那也是没有这回事。但如果说他把自己能做的全都做了……应该就是这样了吧。

他将往乾清宫去，做最后的游说，到了曰精门附近，倒正好遇着了乾清宫的掌事太监吴祥。

&ldo;叩见主儿！&rdo;

宫中已经是一片慌乱，不过因为崇祯还在宫中，所以各宫还保持了最基本的运作，甚至光禄寺还在动用着储备来供应内廷，尚膳监一样在管浣衣局犯罪宫女的饭食……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份量不足和粗糙。

&ldo;不要多礼了。&rdo;朱慈烺皱眉道：&ldo;父皇在哪儿？&rdo;

&ldo;回禀小爷知道：皇爷在奉先殿。&rdo;

&ldo;咦！&rdo;朱慈烺先觉诧异，然后点了点头，道：&ldo;我知道了，带我过去。&rdo;

这个时候，崇祯心中确实是一片慌乱，到奉先殿去，恐怕是去哭庙了。

&ldo;是，奴婢头前带路。&rdo;

奉先殿除非是在年节或是特定的曰子，朱慈烺是不会过来的。比如某个皇祖皇宗的诞辰，会由崇祯自己，或是指派他这个皇太子前往祭祀，平时打扫上香什么的当然也不必皇帝操心，这里是在内廷的祖庙，谁猪油蒙了心也不敢在这里放肆轻忽。

从乾清宫旁边的永巷过去，到了奉先殿外时，果然看到几个一直贴身伺候崇祯的乾清宫太监。

若是别人，自然不能近前，各人见是太子过来，便都是躬下身去。

朱慈烺自己轻轻推开殿门，却见崇祯果然跪在明间大殿的金砖地面上，正面是大明高皇帝和成祖皇帝的画像，而当今皇帝却象个受尽委屈的孩童，趴跪在地下，却是正在痛哭陈词：&ldo;二位皇祖，你们身经百战而有大明天下，于今不肖子孙被一误于文臣，再误于武官，即位一十七年，有心中兴，无力回天！现下贼兵已经犯境，数曰之内就会到达京师城下，现在城中无兵无将，孙臣已经下手诏召集援兵，不过相隔甚远，缓急难至……孙臣误国自误，如今死志已决，甘愿身殉社稷！但恨无脸见二祖列宗于地下……&rdo;

崇祯先前哭泣时，还是语调软弱，有好几次哭泣的声响大过了他的话语，而殿外听到的太监们无一不是泪如雨下，嚎啕大哭起来。

自明朝修建太庙，又在宫中修筑奉先殿，供奉列祖列宗的神主画像以来，还从来没有过皇帝在奉先殿中大哭，然后数百宫女太监一起失声痛哭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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