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方得意洋洋:“某何曾骗你,你若不信,便过来某一条条算给你看。再说,这么简单点事,还需要用算筹,这算法,自信当代还没有人比得过我吕方的。”吕方说的极有自信,他好歹是正规的计算机本科毕业,什么傅里叶级数,泰勒展开等等,莫说是现在,就是到了清末,他在数学方面在国内还可称翘楚。
那女子想来是真急了,竟走到吕方面前,看吕方演算给她看。王佛儿本来还想阻止,但看那女子手脚上都有镣铐,不太能伤害吕方,便只是在一旁戒备。吕方也不生气,一五一十的算给那沈姓女子看,算完后笑道:“你看我可曾骗你,说了我连这抵刺杀安将军的那八百贯的十几天利息都抹去了,便宜了你不少。”
“那可怎么办,我只有一千贯,还是卖尽族中田宅才有的,还不够给你的。”那沈姓女子看吕方一五一十算的清楚,按照吕方的算法,果然是欠了一大笔钱,惶急之下反问道:“抵罪的钱怎么这么贵,我记得往日县中有人抵罪不要这么多钱的呀。”
“那要看犯的是什么罪,什么人啦,不说你刺杀朝廷命官这是何等大罪,人人命价不同,自然赎罪的钱也不同,你能和那些三文两文的穷汉比吗?安将军花了多少钱买你,你便拿多少钱赎回你这条命去,岂不是公平的紧。”吕方说的越发气定神闲。
“那,那可怎么办呀!”那女刺客终究是个年轻女子,虽然一身剑术当时少有,可毕竟是世家子弟,往日里钟鸣鼎食,哪见过吕方这等无赖手法。原先存了必死之心去刺杀安仁义倒也罢了,可此时突然有了生还的希望,去了必死之心,面对这般变故便觉得无助,便不知如何是好起来,便如同普通妇人一般,扑倒在地掩面痛哭起来。
美人含泪,本来便是铁石心肠也会为之心动,一旁的王佛儿也眉头耸动,颇有不忍之意,却方才被吕方抢白了一通,不好开口。吕方却取出纸笔,在几案上奋笔疾书,过了半响方才写就,细细打量,待墨干后,便取出短刀划成两半。走到那女子身前笑道:“小娘子莫哭,某都替你想好了,你先签了这份文书,然后将那一千贯钱取来,这桩事边聊了。小娘子你当真好运道,天下哪里找来我这等好心人。”说到最后,口中啧啧有声,连连摇头,仿佛为自己的心软不满一般。
王佛儿心中好奇,探出头去,只见那张纸上密密麻麻都是文字,竟是一分卖身契约。大意是:“立出舍书。沈某某,今因欠吕方铜钱一千两百贯,并无依靠,无力偿还,将自身买与吕方为奴。买身之后,任凭教训。倘若遭遇不测,各从天命。两边情愿,各自无悔,永远存照。恐后无凭,立此并照。”
王佛儿看着文书不禁打了个寒战。旁边吕方得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猛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对了,还少个中人,佛儿,这中人便是你了,快快在契约上签字画押。”说着,便将手中毛笔塞到王佛儿手上,催促王佛儿赶快画押。王佛儿却后退几步,并不拿笔。吕方笑道:“佛儿你这是干什么,莫不成某还会害你不成。”
吕方这话不说还好,王佛儿听了这话,连连后退几步,戒备之极,仿佛吕方手中拿着是刀剑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过来接了笔在那契书中人处签了名字。
那女子看了半天契约,抬头问道:“吕将军,如果我签了这件文书,岂不是便陷身奴籍,吾沈家世代望族,又岂能做出这等有辱家门的事情。再说就算某签了这文书,凭我一身武艺,你又凭什么相信我不刺杀或者逃走呢?”那女子已经停止了哭泣,脸上泪痕依稀,但眼神清亮,神色坚定,再无方才哭哭啼啼小儿女模样。
吕方笑道:“沈小娘子果然非寻常庸碌女子,汝家门已破,想必你最大心愿并不是杀敌报仇,而是复兴家门。那千贯钱也应是用来复兴家门之用。你如全心助我,我便助你恢复沈家。如你逃走或者刺杀我,那也不过是毁了你家复兴的希望,以沈娘子这般聪明,定不会做出这等蠢事。”
那女子随手将那文书揉成一团,脸上破颜一笑,她媚态天生,此刻笑容盛开,虽未着脂粉,但依然艳丽无比,端得是当世无匹的国色。“吕将军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玩这等小手段,倒是小气了。若能助丽娘复兴家门,丽娘掌中这三尺长剑自然随将军所指,便是这身子,如果看得上妾身这蒲柳之姿,也是将军所属。”
下江南第77章宴无好宴上
第77章宴无好宴上
沈丽娘这一席话说完,帐中两个男人的呼吸立刻粗重了起来,静了半响,吕方猛然哈哈大笑:“好好,丽娘果然并非寻常女子,某家拿封文书来诳你倒是自取其辱了,佛儿,你替沈小娘子去了镣铐,在后营专门为她立一个帐篷,好生招待便是。”
待王佛儿送罢沈丽娘回来,吕方吩咐道:“令全体士卒在营中戒备,今天中午杀猪宰羊,大享士卒,你派人仔细盯着枫林渡那边,等待信号,白日有烟,夜间以火。一旦有变,立刻渡江。”王佛儿沉声领命而去。
浙江东岸,永兴县,归元寺方丈禅房中,四个和尚正围坐一团,油光光的脑袋烛光照在上面,反射出来如同几个灯泡一般,屋中平白亮了几分。当中一口大锅热气腾腾,雾气缭绕,水中翻滚的竟是大块的肉和蘑菇。坐在主位倒是熟人,正是了空,只见他笑容可掬:“诸位在枫林渡戍守,抵抗淮南贼子,护卫佛法,这几日也辛苦了,今日有只麂子撞进寺内,被隔壁寄居信众打杀了,便请各位过来打打牙祭,所有罪业,全落在某一人身上,各位请放心享用。”
了空本就生的神采飞扬,言语便给,此时曲意奉承,伸手延客。那几个僧人都是来援僧兵中的中下级军官,不是了空的同辈师兄弟,便是杭州城中其他寺院的武僧头领。本朝开国时,洛阳少林寺十三僧人从太宗击王世充,立有大功。这习武之人本就体力消耗大,素食难以提供足够营养,于是太宗皇帝便开了少林寺武僧的酒肉之戒,于是本朝寺院武僧这荤腥之戒本就持的不太严的。加之这些天来,在这江边野外驻扎,那里比得上在寺中过的安逸,嘴里早就淡出鸟来了,见了空如此殷勤,纷纷吃喝起来。
了空在旁取了一个罐子出来,随手打开封口,顿时禅房中满是酒香,给旁边一人倒了满满一碗,酒呈琥珀色,透明澄澈,竟是上好的江南名酒女儿红。了空身旁那人,名叫了尘,是了空的师兄弟,本是灵隐寺中的武僧教头,一身横连功夫极为了得,是极好酒的,平日里在杭州城中本就是无酒不欢的,这十来天在西陵驻扎,腹中的酒虫只怕都饿死了一半,这下见的这等美酒,立刻把手中筷子一扔,抢过来饮了满满一口,仿佛极渴的人看到清水一般,第二口便少了许多,也不马上下咽,只是含在口中闭上眼睛细细品味,过了半响方才吐了一口气,叹道:“好生畅快,了空师兄这女儿红只怕是十五年的陈酿了吧,果然醇厚甘鲜,回味无穷。这酒甜、酸、苦、辛、鲜、涩6味杂成,即合为一体偏生又层次分明,让人饮了如同登仙一般,果然是好酒呀。”
座中其余数人也多是好酒之人,见了尘如此表情,也早顾不得佛门戒律,嚷着要酒吃,了空笑着给他们一一斟满。这时旁边一僧人说道:“了空师叔,酒肉是佛门大戒,我们吃肉还可以说是抵抗淮南贼寇,需要体力厮杀护寺。这酒可说不过去了,酒能乱性,我辈都是沙门,岂能为此乱行。”说话的那僧人年纪尚轻,不过二十许人,面容英俊,只是颧骨略突,神情倨傲,显得有些难以亲近。
年轻僧人这一句话仿佛一盆冷水泼下来,禅房中气氛顿时冷了下来,众人拿着酒碗喝也不是,不喝却又不舍,尴尬的很,正喝的尽兴的了尘想要反驳几句,却又不知如何说。原来这年轻僧人不是旁人,乃是灵隐寺主持了凡的私生子智深,养在寺中,平日里宠爱非常,这次了凡派来让其见见世面,隐隐然已是方丈的代表。是以房中众人个个年纪辈分都远高于他,但他扫了大家的兴头,却无人敢出言驳斥。
“师侄出言差矣,这酒性至纯,如何能乱性。”了空笑言道:“只不过世间俗人修行不够,饮了酒后平日里压抑的恶行便暴露出来,这里诸位师兄弟都是历经苦修的高僧大德,心志早已打磨的如同圭玉一般,哪里还有半杂念,这酒反而有助于补养身体,淬炼精神。再说昔日太宗皇帝早已解了武僧的酒肉大戒,军营中十分辛苦,喝几杯酒水解解乏有何何妨。”了空这一席话分明都是强词夺理,但房中众僧齐声赞同,他们本就对智深反对他们喝酒极为不满,只不过不愿意得罪了主持了凡,这下了空当出头鸟,他们当然乐得顺水推舟。智深毕竟年轻,见到这么多长辈出言,心下倒怯了,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屋内众僧纷纷吃肉畅饮,待酒过三巡,了空见众人都有四五分酒意。给自己到了一杯,与众人唱了一个肥喏,饮了一口,笑道:“诸位已经到了西陵有些日子了,可不可以与某透点风,某家寺院离浙江实在太近,一旦淮南军过江,便会为其荼毒,实在不得不事先准备。”
了尘满口酒气,笑道:“师兄怕什么,你本就是被从杭州灵隐寺中贬黜来的,若是敌军过江,最多孤身回去也就是了,凭你的功夫,一张弓,一把刀,十几人进不得身,淮南军又不是特地要抓你,还怕逃不回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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