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他就起来了,穿戴规矩后推门而出。府上的小厮听见动静,也窸窸窣窣爬了起来,见他站在院里一动不动,心头有些怔忡,忙上前去问:&ldo;爷,怎么起这么早呐?&rdo;
方淮负手而立,没有回头:&ldo;准备准备,天亮后随我去大理寺一趟。&rdo;
案卷仍在,虽年代久远,找一找还是能有的。她不是说他们含冤而死吗?他别的本事没有,查一宗旧案还是可以的,如今的大理寺卿是皇帝钦点,五年前的科考状元,刚正不阿,与他甚是投缘。方淮低低笑了两声,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今日,乘职务之便,仗着与人关系好,就要蹬鼻子上脸。
果不其然,那大理寺卿黎知舟见他登门,有几分诧异,却仍笑吟吟地将他请进了大理寺,要人泡茶来。
&ldo;什么风把方统领您这大忙人给吹来了?&rdo;黎知舟年逾三十了,面白身长,气质斐然,只眉心常常蹙着,一道川字再明显不过地横在眉间。
方淮笑着拱手说:&ldo;不瞒黎大人,今日登门是有事相求。&rdo;
黎知舟诧异地望着他,微微一怔:&ldo;方兄有何事相求?&rdo;
在他的印象里,方淮从不求人,是皇帝左右最不爱与人攀亲带故结交权贵的臂膀。他不像那赵孟言,身为侍郎,与谁人都笑吟吟的,活像只笑面虎。方淮此人,铁面无私,不苟言笑。可今日……
方淮敛了笑意,眼神静静地望着这大理寺的敕造匾额:&ldo;十二年前有一桩小案子,方某受人所托,调查冤情。其实此案甚不起眼,方某本不欲叨扰黎大人,只是年月已久,大理寺卿也已换了黎大人,案卷太多,难免要费心查一查,方某只能登门打扰了。&rdo;
他抱拳作揖,这是第一次求人,诚心诚意,绝无半分敷衍。
那黎知舟忙扶起他,正色道:&ldo;方统领不必多礼,若真有冤情,彻查旧案便是黎某的分内之事,就算方统领不说,黎某也该尽心尽力。否则纵容冤情沉入案底,便是黎某失责,黎某愧对头上的这顶乌纱帽,也辜负了皇上的信任。&rdo;
他将方淮请进了高堂,明镜高悬,日月为光,黎知舟高声嘱咐:&ldo;来人,将案宗阁打开,我要亲自查查十二年前的旧案底宗!&rdo;
第64章公主病
方淮从大理寺回宫时,在路上瞧见了一个熟人。
他是练家子,眼观四方,昔日去校场陪同皇帝检验将士们操练的盛况时,皇帝曾兴致大发,要他去与将士比划比划。后来他一战成名,京中开始盛传他能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眼光四方、耳听八方。
那些都是夸张的赞词,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视力很好。虽然皇帝总把他的视力好归结于他是个武夫,不爱看书,所以眼睛没怎么使用过度。
方淮觉得皇帝一定是嫉妒他。
(皇帝:……)
所以当他走在京城宽敞的街道上,忽然听见寻香阁二楼传来的一道清脆声音:&ldo;哎,你别急着走啊,小爷有赏银给你,你带我去瞧瞧你这脸是怎么画的,成吗?&rdo;
方淮脚下一顿,抬头往那二楼望去,没瞧见人。但听那声音,他眉头一皱,二话不说踏进了寻香阁。
寻香阁是京城里鼎鼎有名的酒楼,烤鸭一绝,女儿红一绝,酒楼正中搭建了一个宽敞明亮的台子,每日有名角唱曲,这也是一绝。
澜春今日跟太后请安之后,趁着没人管束,打扮打扮就成了个俏生生的公子哥,带着身边的宫女元宵和太监繁生,硬是光明正大来了寻香阁听曲儿吃烤鸭。
那台上的穆桂英唱得可英姿飒慡,扮相好看,英气勃勃里又带着女儿家的漂亮,澜春可喜欢了。她就喜欢这些曲目,什么穆桂英呐,花木兰呐,不拘什么,只要别是那些个风花雪月的娇滴滴女儿家。她最讨厌那种柔弱无能的女子了,依她说,女儿家也是人啊,凭什么就不能有一番作为了?
总之那&ldo;穆桂英&rdo;唱完一曲,要回厢房里歇歇了,她说什么也要跟着一块儿去。
&ldo;你让我瞧瞧你这妆是怎么画的,要不,你给我也画一个大花脸!&rdo;她兴致勃勃的,拉着那戏子就往厢房走,&ldo;我可喜欢你唱的了,虽然有一大半都没听懂你在唱什么,但是看着就是好啊!&rdo;
她的夸奖真个叫那戏子哭笑不得。最要命的是,他是戏子,又不是瞎子,哪能看不出这姑娘女扮男装,打扮成了个小爷呢?这&ldo;小爷&rdo;还把他当姑娘了,大大咧咧拉着他的手非得进屋里去。
这厢澜春正缠着那&ldo;穆桂英&rdo;呢,转角处的台阶上,方淮走上来了,几乎是第一时间瞧见了她拉着一个男戏子的胳膊肘,兴致勃勃嚷嚷着要往屋里去。他额头上有青筋在跳,眉头一皱,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一把将那戏子往后拉了几步。
澜春的手里落了空,愣愣地抬头瞧他,这一瞧不打紧,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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