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益气势不及他,茶色衣裳随风微动,比从前的玉面郎君更添刚硬之态。
崎岖山路间车厢微晃,令容困意袭来,撑不住眯了片刻。
恍恍惚惚地梦境袭来,许是因想到了唐敦,许久不曾入梦的凄风冷雨袭来,哪怕隔了三年,那种清晰的痛感记忆犹新。彼时让人梦魇惊恐的场景,此刻仍叫人害怕,铁箭铮然颤动,仿佛听见宋姑的声音,她猛然惊醒,睁开眼就见车帘撩起,韩蛰就在外头。
他骑在马背,微弓着腰,伸手给她,&ldo;到了。&rdo;
令容&ldo;唔&rdo;了声,起身钻出车厢,就着韩蛰的手,被他拉到马背上。
骑马的姿势不太舒服,但别骑太久也就无妨,因山间风大,宋姑又取了披风给她,韩蛰帮着围上,命车夫在此等候,却骑马往前走。
绕着山路走了一阵,眼前陡然开阔,山峦巍峨起伏,山脚下却是片极大的采石场,周围挖得满目狼藉,连同绕过附近的河流瞧着都是浑浊的。骑马站在半山腰,采石场的情形尽数落在眼里,里头人如蝼蚁,或是采挖,或是搬运,有恶吏挥鞭驱使,如驱刍狗。
令容眼中猛然刺痛,下意识瞧向临风立马的傅益背影,他也正望着采石场出神。
眼泪倏然滚落出来,猝不及防,令容不敢抬手擦,任由泪水滚落脸颊,被风吹得冰凉。
前世此时,哥哥也是在这里服役。
石场地处京郊,宋建春在京城的手段哪能跟田保相比?伯府养出的玉面郎君被风霜磋磨,也是在此烈日之下,任人驱使,冬寒夏暑,独自承受苦累。
令容曾央求宋建春带她去瞧过一回,彼时傅益的容貌至今铭记‐‐黝黑瘦削的脸颊,粗粝带伤的手掌,肩膀的衣服磨破了,里面必定有厚厚的茧子。傅益却笑着安慰,说熬过那几年就去潭州,好生照看她。
她却至死都没能再见到他。
泪水愈掉愈疾,带着山风凉意,有两滴落在韩蛰手背。
他收回手,看到上头清晰的泪痕。
他觉得诧异,皱了皱眉,手臂圈着令容,探头看她,&ldo;怎么哭了?&rdo;
&ldo;风大……&rdo;令容吸吸鼻子,垂首掩饰,温热的泪便又落在他手背。
这着实异乎寻常,韩蛰探头去瞧,见她脸颊上满是泪痕,杏眼里堆满水光,朦胧可怜。
&ldo;哭什么?&rdo;他又问,低沉而关怀。
令容迟疑了下,自知这回哭得突兀,那些事不便解释,只低声道:&ldo;没事,就是觉得后怕。夫君带我来这里,是唐敦就在此服役吗?&rdo;
韩蛰颔首,仍觉她目光似乎躲闪,瞒着他似的。
不过令容不肯说,这当口也不便深问。不远处,石场的管事已奉命将手脚铁镣尚未解开的唐敦带着僻静处,目不斜视地离去。
韩蛰扫了一眼,神色冷沉,微带薄茧的指腹将令容泪水拭了,收紧怀抱。
&ldo;别怕,我在。&rdo;他说。
令容点了点头,靠在韩蛰怀里,片刻后缓过来,瞧向远处的唐敦。
从前唐敦伙同唐解忧诬陷的事小,这回跟范自鸿合谋,却是危急性命。旧日噩梦不去,她心里终归难以踏实。只是唐敦毕竟是韩镜的人,韩蛰对韩镜素来敬重,不知会如何处置。她抬起头,两眼微红,&ldo;夫君打算怎么处置?&rdo;
&ldo;先算你的账。&rdo;韩蛰沉声,催马前行到傅益身旁,招呼道:&ldo;走吧。&rdo;
……
背风的山坳里,唐敦手脚皆戴了镣铐,站在荒草丛中。
京兆尹给的处罚不算重,他自知韩镜必会救他,到石场交接毕,听管事说要来这里,便跟来了。原以为来见他的是韩镜的人,却未料,竟是面色阴沉的韩蛰纵马而来,除了那傅氏随行,旁边竟还有傅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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