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围观百姓的窃窃私语中,被轰出赵府的明若牵着狐狸,又回到了前些日子她歇脚的破庙里。
把包袱往堆高的干草垛上一丢,她拽着手里的红绳把狐狸硬扯到自己的面前,阴测测的盯着他那双躲闪的灰蓝色眸子,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这五十两你打算怎么赔我?”她的视线瞄向了狐狸的皮毛,“白狐皮子应当很值钱吧?听说得活剥,毛色才鲜亮。”
小狐狸可听不得这话,毛茸茸的大尾巴本能的夹到了两腿之间。
但他嘴里又不肯认怂,犬齿打颤得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也仍旧仰着脖子,同眼前的少女硬犟:“是你,你,你让我说话的。”
“我是让你说话,不是让你说,话。”
感觉这话有些拗口,明若干脆也放弃了讲道理,伸手拧住那透着肉色的狐狸耳朵,半提拎起来,嘬着牙花子,由头至脚地上下打量。
从哪儿下刀好呢?她也没剥过皮毛,要是剥得不好卖不出好价钱,她可就太亏了。
要不还是找个制皮作坊,直接把他整只卖了吧?
她这头顶着狐狸的尖叫声正想得起劲,那头挽着提篮的大娘就捂着耳朵进到了破庙里。
“小姑娘,你冲这小狐狸发什么脾气呀?”
许是白狐瞧着不如其他狐狸凶恶,大娘竟然还壮着胆子将他从明若的魔爪中解救了下来,抱到一旁的残柱下拴好。
这大娘是个善心人,前些日子明若用尽了盘缠在这破庙里歇脚,正巧就遇到了这个大娘来庙里给乞丐布施,明若也趁机混了几个馒头果腹。
“这赵老爷啊,是我们这儿出了名的守财奴,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用五十两诓骗个人来应付狐妖,拖延时间。这不,你坐着花轿往山里去时,他就已经把女儿往清泉县的外祖家送了。”
她把提篮放下,从中取出碟热腾腾的包子,满眼和蔼地瞧着明若左右开弓的往嘴里送。
“瞧你生得这般好模样,行为举止也似被人娇养着的,怎么会一个人流落到穷乡僻壤来,还冒着生命危险,去应捉妖的差事呢?”
明若的嘴里被包子塞得鼓鼓囊囊,“我是妖师,捉妖很容易的,不危险。”
大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浅笑着撇了一眼角落里快蜷缩成一团的狐狸,捉妖?就这?
只当小姑娘是看话本子入了心窍,脑子不太灵光,大娘也没把她的话当真。顺着她艰难吞咽的动作,替她拍了拍后背,好心叮嘱。
“你家若在附近乡镇,就赶早回去。前夜有个逃荒来的男人病死在这儿了,连乞丐都嫌晦气,你一个小姑娘家,更是别触这霉头了。”
入夜,春日还带着寒凉的风,在都是窟窿的破庙里肆意妄为,明黄的残破布幡随之摇曳,抖落下不少陈年老灰。
被绑在残柱下的狐狸捂着鼻子,还是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拿斜眼瞥着已经靠在草垛上睡着的少女,气恼的哼哧了两声。
那小丫头,吃完了大娘送来的包子,自顾自的裹紧身上的素衣,从晌午睡到现在也未睁过眼,全然没有管过他饿不饿、冷不冷。
好歹两人也有过一夜欢好,怎么说都有许夫妻的情分吧?她居然还想着要卖他的皮毛!
毒妇!当真是毒妇!
心中怨愤难平,他努了努嘴,刚打算朝着明若的方向啐她一口,就见那窝在草垛上的少女缩起了手脚,在梦中凄凄哀哀地嘤咛起来。
是冻着了?狐狸眉弓扬起,方才的怨愤里掺进了一丝担忧。
谁要管她啊,这种毒妇冻死了也是活该,他扭过头,眼不见心不烦!
不知怎么的,那嘤咛转了凄楚的呜咽,声音弱不可闻,但灵敏的狐狸耳朵还是抖了抖。
梦中的明若,此时正独自一人走在冰天雪地中,前头是师父与师兄的虚影,手里还端着她最爱的糖糕,频频向她招手。
她艰难的踩着及膝的雪去追,可眼看就要触碰到了,那虚影忽然又移出百步之外。
周而复始,就是怎么也碰不着。
她急得红了眼眶,忍不住呜咽,再一伸手,就触到一团毛茸茸、热乎乎的东西。
迷迷糊糊间转醒过来,她眯着眼睛才看清手里的东西,那是条狐狸的尾巴。
她拧眉低头去看,朦胧月色中,那狐狸正扥直了红绳,不惜将脸挤作一团的拿屁股对着自己。
这是干嘛?打算趁她睡觉的时候往她身上放屁,以此来报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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