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珠忙道:“多谢姨母关心,我已无?碍。”再推过一番,说过些话,有丫鬟来问府上的事务,曦珠便告退离去。回春月庭的路上,忽至一阵凛冽寒风,吹拢黑蓝的云层,将最后一丝天光也遮住,只堪见?园子里?乌丫的干秃树梢。青坠提灯,照亮前路。曦珠心里?想着?事,昨夜她醉时,恍惚见?到了卫陵,还胡言说些什?么,但?都忘记了,唯记得那感觉与前世的梦一般。她低头,跟着?雪地里?的光朝前走?,倏地那光一顿,随即被?风吹得四处荡动,散掉了。“三爷。”青坠低呼。曦珠抬起头,就见?那棵堆满白雪的杏花树阴处,站了一人。似乎才从外回来,身上穿的还是玄色武服。闻声,他转身,朝她看了过来。白茫茫的雪色之间,昏黄暗影,堪照出他浓眉郁色,薄唇直直地紧抿,一双风流眼也蕴着?冷然,像谁惹他了。可那眼神就定在她身上,丁点不移。曦珠几分莫名其妙,也在这疑惑时,青坠被?阿墨拉去不远不近的地守着?。她登时蹙眉,怕被?人撞见?,不欲与他有话说。只这念出,他就走?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诘问:“你昨晚怎么没回来,到哪里?去了!”他压着?声,似也怕人听见?,可那激昂上扬的尾音,满是压制不住的怒气?。曦珠蓦地愣住。两世,卫陵都还未用这样?凶的语气?与她说过话。哪怕是前世的后来,他掌管兵权,被?皇帝和诸多人所忌惮,变得愈加残酷冷漠,也不曾这样?说她。像是她背着?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还要被?他当犯人审问似的。兴许是她怔怔太久,他宛若抓住了把柄,咬着?后槽牙,火气?一下子全?冲出来。“与你在信春堂喝酒的那人是谁!”这下曦珠反应过来,明白他为何生气?了。她本就因宿醉还觉头昏,又辗转各个店铺半日,为那些婚嫁的物费心神,走?地脚酸。回府去过正院,就要回春月庭歇息的,却被?拦住,一顿责备下来,加之梦境残影,她不知怎么也动了心火。“管你什?么事!”话音甫落,卫陵绷着?腮角,冷笑,“怎么不管我的事,你与人在外面喝成那样?,都不回来,我活该没被?气?死,让你高兴。”浑身都带着?少年的气?性。与你要好时,什?么好话都能说,哄地你不辨东西?,甚至伏低做小也不在乎,仿佛你对?他笑一笑,连天上的月亮都给摘下来送你。可要是忤逆了他,他可不管会?不会?伤害到你,只不断发泄自己的不满,以期你认错,他会?立即原谅。看,他还是喜欢你的,不然怎么会?这样?愤怒。与那些信里?呈现出来的他,截然不同。这是另一面的他。“你让人查我?”曦珠神色逐渐冷下。她厌恶这种感觉,好似她被?他管束,一言一行都要被?他得知。遑论涉及故人,更让她烦躁不已。卫陵朝她迫近一步,声调还是气?的,眼睛却有些红了,“你还问我,你有想过我会?担心你,想地整晚睡不着?吗,我让阿墨去打听下,想你平安,难道还做错了?”他终于忍不了般,酸楚涌出,“我所有的事都告诉你,可你呢,你有对?我说过吗?一封多余的信都没有。好,我听你的,不与人争执打架。你呢,你有一点想我吗?”“你有事,全?不告诉我,那我有什?么法子!让我去猜吗!”这一连串的话砸下来,曦珠懵住,后知后觉卫陵这番生气?,其实根源在于回信。她松缓过来,望向他。未及弱冠,身量却比同岁年纪的高出半个头,身姿挺直,此?时垂着?眼,肩膀颓然,目光低落萎靡地看着?她,再无?半分装腔作势的阴沉。整个人委屈到不行。这样?的态势对?比方才,更让曦珠难以招架。倘若那个雨夜寺庙,她尚且能反驳他,但?如今,源源不断的书信已将那份生疏拉近,又确实如他所说,他听她的话,与洛平交好了,如同破开?冬河表层的一层薄冰。她不能再那样?说他。这种乏力感让曦珠捏紧了手。半晌,她张了张嘴,道:“我……没什?么好写的。”但?他就像找到缺漏,忙说:“怎么没好写,哪怕你今日吃了什?么,也可以写啊,还可以写几时起的,一日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这样?无?聊的事,他却感兴趣得很。自己也把这样?无?聊的事写给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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