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皇帝当初来李师师家,还是高俅带的路。
就冲这一点,李师师也绝不愿意恶了高俅。
上次高衙内挨打,一则是的确他做派低俗,说话太臭,二则却是高俅向皇帝表忠心的一种手段。
但李师师也非浅薄女子,自然知道“以色事人色衰而爱弛”之理,更何况皇帝对她所谓宠爱,怕是“妻不如妾、妾不如瞟”的恶俗趣味更重些。
她和皇帝来往已数年,和当红的花魁们相比,着实已不算年轻,说不得什么时候,皇帝就有了新欢,到时候人老色衰,别说高俅,就是高衙内的报复,怕也难以承受。
因此别看李师师、李妈妈架子拿的挺大,其实高衙内愿意和解,她们是发自心里愿意的。
二女眼神一碰,李妈妈笑道:“啊哟,好一个大人大量的大衙内,这杯和头酒,我替师师做主,她必须陪衙内喝了!”
说罢飞一遭转去后面,取了一把执壶、四个酒杯,一张托盘装了来,口中道:“奴家和宋大官人一见如故,也算沾了衙内洪福,这杯酒,可不能单你两个喝。”
高衙内阴阴一笑,先斟两杯酒道:“既然这么说,你不同我大哥喝个交杯,如何显得诚意?”
一边说一边看了曹操一眼,曹操会意,这是叫自己吸引目光,他好下药!
便目视李妈妈笑道:“兄弟休这般说,只怕姐姐不肯赏脸,为兄却损了面皮。”
李妈妈和他眼神一碰,忽然脸儿一红,心跳加速,暗道:“罢了!老娘十年没做买卖,倒成个雏儿了。”
李师师也看呆了:“这矮汉子,究竟有何魔力?我这妈妈,什么世面没见过,怎地竟思春起来?”
高衙内见他三个人都不看自己,心中暗喜,藏在左手心的小瓶子一抖、一抖,慌里慌张不管多少,竟将整瓶的药粉都倾入两只杯中,足有小半杯的分量,随即提起酒壶斟个八分满,一看药粉居然飘上了酒面,心头大骇,忙不迭两手各端一杯,佯做轻狂地急晃酒杯:“哈哈,李妈妈莫非害羞了?既然如此,我和师师姑娘给你们打个样?”
那李妈妈红了脸,羞答答伸出胳膊,当真就和曹操饮了个小交杯,高衙内往手中酒杯一看,吐出口长气:两杯酒液漩涡般转,好歹将那粉末都卷入了酒里。
趁着酒液旋转不停,连忙递给李师师,激她道:“师师姑娘,我二人也喝个交杯,从此和好如初,如何?”
李师师吓了一跳,连忙举杯一口饮了,笑道:“可惜衙内说晚了,师师口渴,先自饮了。”只觉口中细细似乎有些石沙,一时未加多想,万没想到高衙内有给她下药的狗胆。
高衙内心中雀跃,却故作不乐,撇出白眼瞟她道:“罢了,好男不与女斗!”自家一仰脖,干了这口药酒。
四人喝罢酒,各自落座,有丫鬟撤去杯壶,换上香茶来,李妈妈便卖弄道:“我这女儿,名声冠绝南北,非止因为姿容,一身本事,都是奴家悉心传授。女儿啊,如今贵客临门,我母女便献一回丑,搏官人一笑如何?”
李师师惊道:“啊呀,便是师师,亦有多年不闻妈妈的歌喉也。”说罢忙唤丫鬟,取了一杆镶嵌美玉的御赐凤箫来,轻轻擦拭了,放在口唇下,鼓气一吹,便似凤凰清鸣,声裂太清,说不出的动听婉转。
曹操、高衙内固然欣喜倾听,李妈妈心中也好生欢喜,暗赞这个女儿知道自己心意,竟然吹了这一首曲子。
待李师师吹了个前奏,李妈妈启朱唇、张玉齿,喉咙里转出袅袅莺声,唱得却是淮海居士秦少游的一曲《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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