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忍不住要哭,她不想失去这个父亲。
第四天,人依旧没有回来,只隐约听说是三王爷谋反,已事败被赐死,如今四王爷正奉旨到处搜检一同谋逆者,三王府的几位讲经师傅俱已伏诛,詹事府少詹事以下八人被诛,文华殿大学士沈贞大人,内阁次辅于炎大人,还有吏部尚书以同谋论罪,白绫赐死,还有许多受牵连的官员,被捉进诏狱后不知生死。
这消息简直雪上加上,一时间整个京城风声鹤唳,盛府女眷更是惊慌。
&ldo;诏狱是什么地方?&rdo;如兰惶然道,&ldo;爹爹和大哥哥,是去那里了吗?&rdo;
墨兰哭的泪水涟涟:&ldo;那是皇上亲下旨的牢子,都说进去的不死也脱层皮!难道……爹爹和哥哥也……&rdo;明兰冷着脸,大声喝道:&ldo;四姐姐不要胡说,爹爹兄长谨慎,从不结党,与三王府并无往来,如何会牵连进去?!&rdo;
&ldo;这也未必!&rdo;一直站在后头的林姨娘忍不住道,&ldo;太太与平宁郡主常有往来,那郡主可是六王的亲家,六王与三王是一条绳上……&rdo;
&ldo;住口!&rdo;林姨娘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忽然发怒,把一碗滚烫的茶连碗带水一起摔在地上,热水四溅,老太太直直的站起来,立在众人面前,明兰从未觉得她如此威风凛凛。
&ldo;如今一切未明,不许再说丧气话!谁要再敢说半句,立刻掌嘴!&rdo;老太太杀气腾腾的扫了一遍下头,王氏含泪轻泣,林姨娘沉默的低头下去。
老太太面容果断,一字一句道:&ldo;那些武将的家眷,父兄出征了,她们也好端端的过日子,难道也如你们这般没出息!&rdo;女人们略略收敛的哭泣声,老太太斩钉截铁道:&ldo;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盛家有祖宗保佑,神明庇护,他们自能好好回来!&rdo;
也许是老太太这一声断喝,也许是紧张过了头,大家反而镇定下来,王氏抹干了眼泪,照旧打点家务,瞪起眼睛训斥那些惶恐不安的下人,把家门看起来。
当天晚上,不知哪路军队趁夜摸进京城,与城内守军发生激烈巷战,还好盛府不在huáng金地段,只知道皇宫王府那一带,杀声震天,火光弥眼,血水盈道,许多平民百姓死于乱刀。
女眷们只好缩在家中,惶惶不可终日,这般厮杀了一天两夜,第六日一早,杀声忽止,天下了一阵小雨,连续几日的闷热终被驱散,凉风吹进屋内,叫人透出一口郁气,然后,在一阵蒙蒙小雨中,盛紘和长柏终于回府了。
父子俩俱是láng狈不堪,一个满脸胡子,眼眶深陷,好似在拘留所度了个huáng金周,一个面颊凹进,嘴唇发白,如同连续看了一礼拜的惊悚片。
王氏又笑又哭的上去,林姨娘也想扑上去,可惜被刘昆家的巧妙的拦住了,海氏也不顾礼数,扯着长柏的胳膊死活不放手,三个兰高兴的拉着父亲的袖子满脸是泪,一片混乱的你问我答之间,谁也没听清,还是老太太发了话,叫那爷儿俩先去收拾下。
一番生死,恍如隔世,梳洗过后,盛紘抱着老太太的膝头也忍不住泪水滚滚,长柏拉着哭泣的王氏和海氏轻轻抚慰,好半天才静下来;老太太屏退一干丫鬟婆子,叫盛紘父子说清楚前因后果。
六天前,老皇帝照旧称病不朝,由各部主事奏本于内阁,本来一切无恙,哪知风云骤变,先是禁卫军指挥使徐信于西华门外受伏击而死,然后副指挥使荣显接掌京畿卫队,并宣布皇城戒严,四王爷奉旨进宫护驾。
盛紘一听到这消息,就知道是四王爷发动兵变了。
五成兵马司副指挥使吴勇软禁了窦指挥使,领兵控制了内阁六部都察院等要紧部,将一干官员齐齐拘禁,然后禁卫军将皇宫和三王爷府团团围住,四王爷手持矫诏,一杯鸩酒赐死了三王爷,随即兵谏皇上,逼宫立自己为储。
明兰心头一凛,活脱脱又一个玄武门之变!
不过四王爷不是李世民,老皇帝也不是李渊,他到底给自己留了后手,盛紘父子并不知道老皇帝如何行事,只知几日后,屯于京郊的三大营反扑回来,五成兵马司下属的另几个副指挥使寻机脱逃,救出窦指挥使,然后伺机击杀吴勇,重掌卫队,尔后里应外合,将三大营放进城来,一起反攻皇城。
这下形势立刻倒转,两派人马短兵相接,四王爷兵败被俘,其余一干同谋从犯或杀或俘或逃,历时七天的&lso;申辰之乱&rso;结束了。
盛紘忍不住叹道:&ldo;还好我们尚书大人机敏,一瞧不对,赶紧把领着我们进了工部的暗室,我们那儿还储了食水,躲过几日便好了,没有什么死伤;可是其他部的同僚……有些个耿直不屈的于拘禁时便被贼兵害了,其他的在昨夜的乱兵中,不知又死伤多少。&rdo;
始终沉默的长柏,此时忽道:&ldo;首辅大人逃离,次辅大人被害,那伙jian贼便威逼唐大学士拟写诏令,大学士不从,并直言斥他们为乱臣贼子,说完便一头撞死在金阶之上,那血溅在我们一众人身上;随后他们逼迫侍讲学士林大人,他拒不从命,含笑就死;尔后是侍读学士孔大人,他唾痰于贼兵面上,引颈就戮。&rdo;说着,长柏也红了眼眶,海氏站在一旁默默擦泪,那几位都是她祖父当年的门生,平日十分看顾长柏。
&ldo;……窦大人再晚半日杀到,怕也要轮到我这个七品小编修了。&rdo;长柏面色苍白,苦笑道,&ldo;那时,孙儿连遗书也写好了,就藏在袖子里。&rdo;
王氏明知此刻儿子活着,依旧惊吓的脸色惨绿,死死揪着长柏的袖子,一旁的长枫神色惨淡,嘴唇动了几动,似在想象自己如何应对,然后还是低下了头,坐在后头的林姨娘眼神闪烁了几下,似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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