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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先竭尽所能再听天由命（第1页）

第四十六节

先竭尽所能，再听天由命

雷声交加黑云滚滚，一霎时，大雨就像天塌了似的从空中倒了下来。狂风卷着暴雨，狠命地将庄稼齐齐刮倒在地，好像它们是上天派来的天兵天将，随时就要将泉湾即将收割的小麦和玉米粉身碎骨。不过十几分钟时间，到处都是人喊马嘶的混乱声音。

山沟里洪水滔滔，低洼处的庄稼大多被淤泥掩埋，目视我拔过燕麦的麦田，一片狼藉。再看村里的民房，有的被冲塌、有的被毁坏。三叔的一块田里尽是淤泥，灌了浆的小麦算是全报销了。面对突然而至的灾难，人只会瞪着两只无神的眼睛。不再渴求、不再张望和期盼；有着的只是认命、失望和诅咒……

鼻内无故出血，是否上火？是否与劳作无节制有关？要如此不停息地劳作一辈子，要经受上天设置的种种灾难，没有顽强的毅力，没有一副好身板，如何能与之抗衡？

我已学会听天由命。什么“创作”、“事业”、“林校的大门”都将统统被淡忘，一切的一切，都将与现实密切挂钩。卢梭在《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里说：“我终于感到了我的一切努力全归无效，徒然自苦而一无所得。于是决心采取唯一可行的办法，那就是一切听天由命，不再跟这必然对抗，通过这种顺从我得到了内心的平静。而这是长期既痛苦又无效的抗拒所提供的，这样，我的一切痛苦也就得到了补偿。”

蘑菇酷似喇叭状，中间凹下去，长得水灵鲜活。甜妹和雯雯进门看到眼前的景象，都感到很惊讶。我在旁边又自吹自擂，扬言试种成功后马上就贷款大面积种植，使泉湾的父老乡亲都能尝尝“家蘑菇”的味道，同时也让大伙都能通过种植蘑菇富裕起来……甜妹一改往日能说会道之性格，几乎没有说话，看着长在塑料袋上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平菇，她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便携雯雯欢喜地回去了。

母亲也几次到我的卧室，看到塑料袋里冒出的蘑菇，欣喜不己。她可能又出去告知了七婶，以及本家的那位曾经要将其表妹许给我的嫂子，她们也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闹嚷嚷地进来观看。这些偶尔在苜蓿地里采些野蘑菇熬汤的人，突然面对琼脂培养基上洁白、浓密、气生菌丝多寡不等的“家菇”时，都稀罕得不行。都说这个娃平时不言不语的，还捣腾出这玩意儿来。

我顿觉天地很大，无边无沿。到处是路，到处阳光灿烂的样子，使我原本的萎蘼情绪一下子变得精神焕发。

对，先竭尽所能，再听天由命。

晚上，我居然看了几个小时的书而不觉得累，真是奇迹。

算来黄昏的时间最珍贵，黄昏成了泉湾最美妙的风景！

上午去山里耱地耕田，中午也不休息，在田埂野地里给牲口铲草，黄昏吃过饭后，又赶紧带了口琴，在谷场上吹上一阵。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感到一下子充实起来。

可以拿不是理由的理由接近伙伴们，可以在月亮下与孩子们玩闹，可以偷偷窥视甜妹的一举一动。我的生活是粗糙的，但我的内心里却流着细密的爱的流沙。有一首诗写得好：“春天，我的内心浑浊而宁静，我在这里粗糙而光明。大地啊，你过去埋葬了我，今天又使我复活。”

雯雯说：“咱们在一起这么耍惯了，一到时间，我连锅都洗不罢了，心慌慌的就急着想往外面跑，也不知道咋了……”

她的话是我们大家都想说的话。我只是暗自担心，我们几个人的“黄昏聚会”，是否能这么持续坚持下去？是否会长久，是否会中途出别的乱子？

村里又有人因为鸡毛蒜皮的琐事吵架，反正打人者和被打者都有自己的理由。拳头让这个世界变得生分。只有爱，才会使我变得柔软多情，才会使我感到温暖和快乐。一个人心中倘若有爱，即使他全身冻得结冰也不碍事。如果花儿都凋零了，叶子还为谁遮避寒冷？

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最能看清自己。闭门遐思，静想跟甜妹一见面就说的那些无头绪的话，感到我们之间并不是有什么芥蒂了，而只是彼此害怕见不到对方时才常常无端生出怨气：“明明是难看的你却老说什么漂亮，我都被你的米汤灌饱了……”昨天晌午，见其穿了一条黑色健美裤出来，样子比平时稍显苗条，胸部的线条更加挺拔，富有立体感，臀部也更加丰满俏丽，平时较隐蔽的地方都凸露了出来，显得十分性感。我就随口道：“你是越来越漂亮了！”她就说了上面的话。

“你是说我有些虚伪，是吗？”我试探地问。

“有点。你跟荞荞好，当我不知道？”

“……我们？我们也就在一起玩过几次牌。”

她突然变得有些难以自持，丢下一句：“你说啥我也不相信了！你们知识分子弯弯绕太多……”然后便扬长而去。

为什么好的东西总是那么容易消逝？为什么有的时候我们会无端猜疑无端怅惘？总在盼着什么，又总在丢掉些什么。

某夜奇梦，好像是我们全家生活在一个巨大的黑棺木里面，阴暗、潮湿、憋闷，我们找不到出口，看不到希望……但我还是暗暗鼓励自己：棺木终有一日会被打开，太阳终有一日会冒出来。

上午犁地，下午拨麦，连轴转。还有二十多亩旱地小麦需收，时间紧迫不敢迟缓。似乎有些拼命。超量的体力劳动使我的饭量也成倍增加，饮水更是难以控制。中午炎热难当，从家里带来的水早就喝完了，渴得要命！便只好在小山沟的水坑里找到残存的“山洪”狠灌一气。因为喝了不洁净的水，整个下午，我一直感到腹胀难忍。

而她好像却很悠闲。

黄昏我赶着骡子回家时，远远就见她一个人在水库边上“打水漂”。看她一个人孤孤孤单单的样子，再联想自己的忙忙碌碌，我就想，赶紧忙完这一阵子，再延续和重温我们的“黄昏聚会”呀！

高烧、痢疾、浑身无力头晕不堪，甜妹自然看不见，叫我这么在如此狂热的天气里无精打采。情意和浪漫，只好搁在心的背后，把它们一个个堆积在远处，看未来的闲人，如何凉晒和整理？

采收第一茬平菇。最大的一棵宽约18cm，长约14cm，重达2两，是为好菇。我给母亲说我们炒一些吃吧，杏花却舍不得，便用盐水浸泡了几棵，凉晒在高处。

张凯闻知我种出平菇来，上午就骑着摩托到家，要买了吃去。总计不过五斤，他全要。而且不还价，放下二十块钱就走了。在西安培训学习时，听说当地的平菇一斤也就两块钱，他这么慷慨，我能说什么呢？老话说：“木匠住的塌楼房，良医守的病婆娘”，所谓会啥的没啥，干啥的享受不了啥，我们舍不得吃，竟都卖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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