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鸿小说网>出息的拼音 > 第81章 山不转水转石头不转磨转（第1页）
第81章 山不转水转石头不转磨转（第1页）
第七十九节
山不转水转，石头不转磨转
顾永宝整天吆五喝六，聚众玩麻将、喝酒，样子松松垮垮，更加油里油气，霸气益盛。人说一个人要是没工作，整天就知道喝酒、打麻将，那他肯定是精神萎靡、意志消沉。要是一个人有固定工作，能赚钱，而且是单身钻石王老五，那么，他的喝酒就叫享受，是高雅的情趣，玩麻将也是在放松心情和缓解疲劳。而顾永宝这帮人，他们已经完全沉迷于赌博，是典型的颓废与堕落。
众人都不愿理他，但总有人要用水浇田，求他的时候还是居多，于是照样还是有人请他喝酒。他喝完酒就继续撒泼耍酒疯。
我厌恶地看他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看他一边哼着不堪入流的曲子，一边解开裤子撒尿。心想，这些人为啥活得这么自在？也不得病？尿都流在裤裆里没感觉了，还能“哈哈”地笑……
邻家的录音机又在唱《让我一次爱个够》，那种直白中透出的疯狂，让我感到了一个人对待爱情的坦率和勇敢。只是为什么只爱一次？为什么不可以终生相爱，同担甘苦？为什么、为什么？难道都被骗怕了？难道都害怕“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难道除了享受现在，过去和未来都可以不要都可以完全忽略或放弃？这不也是一种“醉生梦死”吗？这不也是一种“游戏人生”吗？
脑子里仿佛塞满东西要发泄出去才轻松，可是我又像是一个丑陋笨拙的小媳妇，纵然有好多值得称道的想法，也难以讲清楚，让公公婆婆欢喜；或者想好的要做双舒适的棉鞋给丈夫穿，结果却总是做得又粗糙又难看，叫自己深爱着的人，常在不合脚中艰难行走。
这是不是我与文学的关系？
断断续续，我搞创作已好多年了，至今，却连一篇最平常的铅字都没见到。我承认我没有博览全书没有刻苦用心，但是我有生活，有复杂的经历，所以我老相信自己能写出独一无二的东西来。可是我写出来了吗？那个长发披肩的青青曾经明言相告：“你能成功，你必须成功”，为什么，这么多年的努力，我竟连一丁点的成绩也没有？是不是我的思想太过黑暗？是不是我的感觉太过迟钝？
黄芳穿着黑短裙，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公路上，迎着初春并不暖和的阳光。而我还是一副老态龙肿的样子。
“我去天津两年不到，你咋变成这样了？”她笑着，与先前得病时的神态判若两人。
“嗯……你倒精神多了。”我嗫嚅道。
“隔一阵儿还会犯的，没有完全治好。”她向我跟前走了走，顺手捋着自己的男式短发。
“咋不完全治好？小心留下后遗症。”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得慢慢治。”她两手交叉于胸前，眼神游离。
“……天津好么？”
“跟泉湾差不多吧。”
“泉湾？你是拿砖瓦房跟天安门作对比哩？”
“你还是那么幽默。可惜你没考上。”
“命里有三升，咱吃不上一斗。”
“你也信命了？”瑛子放下交叉的手，有些惊诧地问。
我曾经不信命吗？看来她还能记得过去的事情。
我真愿意这么长时间地说说话，尤其跟好朋友天上地下的闲聊，感觉也是一种享受。但是她娘过来说：“该回去吃药了。”
我只能悻悻地独自回到了我的陋室。
在土尘若织的炕上躺一会儿，在繁忙的劳动间隙挤时间看看书，在昏黄的天底下琢磨友情跟爱情，还有生命，日子便在《不能这样活》的歌声中，一刻一刻飞过去了。看着几只吃了馍渣与碎米的母鸡们，它们东跑跑，西蹿蹿，好不容易屙出一个鸡蛋后，那种唯恐天下人不知的神气劲，又让我想起了黄启的老婆。才刚刚享了几天福？才有几天没有饿肚子？竟叫嚷着说：“我要回天津，这儿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黄芳说：“我嫂子花钱比我哥还狠，整天除了吃就是穿，还耍麻将。”
“那你还回去不？”我试探地问她。
“我不想去了，反正家里也没人干活。等我病好了，再出去打工，钱挣多了，就帮你种蘑菇……听雯雯说，你想种蘑菇，却没有资金……”
这种听起来有点像玩笑的话，还是让我觉得心里一热。我想，只有朋友才能这样无事不说，无话不谈。贾平凹说：“朋友就像一面镜子，能看清你的自私和善良。”朋友不管多优秀，他都不会居高临下地跟你说话，也不会有意炫耀自己。朋友在你失败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在你穷得没有一双袜子穿的时候，在你一无所有想白手起家的时候，她都会遥遥地想着你，愿意替你担忧，为你快乐。其实仔细想想，我跟黄芳充其量仅仅是一个村里共同上过几年学的关系，并且她以往的性格和追求，还往往引起过我的反感。在经过了一场劫难之后，在看透了人世间的伪君子们如何把感情糟践得面目全非的时候，她竟还会想着我。
黄芳哪里知道，事实上我早已不奢望种什么平菇了。此刻，我只祈愿我们这帮生不逢时多灾多难的兄妹，能好好地活着，能认认真真地走完并不太长的人生之路，那样，也就谢天谢地了……
故意将“食用菌种植”讲得神乎其神，故意以游子自称、拿天涯浪迹的经历感动她，故意吹了忧伤的口琴引她洒出热泪，我简陋的黄泥小屋中，便重新多了内容，多了一种情调。
原来黄芳还有这么大的野心。真是山不转水转，石头不转磨转。她是想通过努力活给她久不再见的表兄看吗？往事历历在目，难道一场疯病，竟没能使她完全丧失记忆而从此把那位表兄忘干净吗？
听说乡上来人招合同工，村里的年轻人便闻风而动。相识的与不相识的，都跑到乡上去开证明，仿佛那工人招上也得招，招不上也得招，成败在此一举似的！
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他们打工经常被骗总是没有什么保障，一听“合同工”就像看到了拯救生命的稻草，都想紧紧抓在手里。其实那只是一个普通煤矿的招工，是要去受苦的，是要下矿井，要在煤矿的底层往出挖煤呢，而不是拿了茶杯和报纸坐办公室，也不是坐在车间里打盹……却还都这么热情高涨，这么积极主动，这么左托人右花钱地往进挤！
我一贯冷漠，不想去凑热闹。可是黄芳却非得让我去试一试，“没准儿能成了呢？”我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乡政府。
没到地点时，就遇见一个熟识的同学，才知道招工名额早都报满了。他有些无奈地叹息道：“说是招工，其实也就是走个过程。好工种还能轮到咱们这号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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