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声哪有地方给齐朔静养。“无妨,你去只管去请人,我为你出钱。”她说。“既然姑娘执意如此,那便将此费用,一并算在诊金及药费中吧。这帮工需粗通医术,因此会稍贵些许,不知姑娘是否愿意?”“可以。”“我看姑娘年轻,便少算些,只先收十两,解了这位公子的热疾,至于以后调养的药材,姑娘可慢慢筹来。”“我身上没有现银,你看这个金钗可否抵了药费?”韶声从头上拔出一支金钗。钗上用金丝缠着芙蓉,芙蓉以红玉做花蕊,花间立着金丝编成的蝴蝶,稍有动静,便会轻轻摆动,栩栩如生。这支金钗十分贵重,是韶声专门为去梅府赴宴选的,也是她非常喜欢的物件。柳府是清贵人家,不喜女儿佩戴金银,嫌其流俗且奢靡,更爱玉石等朴雅之物。因此,这钗也并非从府中而来,乃是韶声向母亲恳求许久,才在瑞宝斋定下来的。但医馆的大夫却面露为难:“此物虽不凡,但于我实在无甚用处。姑娘不在家中为这位公子延医用药,定然是有难言之隐。我若将此物拿去当铺,未免惹人怀疑。若拿去融了金珠子,勉强也能抵了这十两银子的费用。只是我看,它应当是姑娘的心爱之物,若是融了它,姑娘可不能反悔。”“你用就是。”韶声咬牙同意。“姑娘客气。”安顿好齐朔,韶声又想起方才大夫说过的话,总不能把人总放在在医馆里,要找个地方让他呆着。经过张大与大夫轮番要钱,她很知道他们都指着她的钱。故而,她熟练地取下一双耳坠,并头上几支副簪,将它们都交予紫瑛:“寻个日子,把这个当了,再去在城南找个合适的院子,悄悄赁下,不要声张。”“就在这几日吧。”韶声又补充,“要是缺人手,便找张大帮你。你们今日都见了那尸体,也把人搬来了此处,想必不会互相告发。”“是!小姐。”紫瑛喜气洋洋地接过。这对金红的耳坠,及零碎几支小簪,与方才的金钗同属一套。也是以轻细的金丝编成芙蓉,再以红玉缀在花心。虽不够买下一处京城的房产,但赁个一年半载,确实绰绰有余。紫瑛当了这些,帮韶声办完事,还能自己留下不少银钱。她当然高兴。紫瑛应下了差事,医馆也收留了齐朔。此间事已了,马车又辚辚地载着韶声回府了。路上韶声得了空,倒是想起了今日梅府宴会上的事情。严格意义上,宴会主人梅允慈并不是韶声的朋友。她是梅次辅的孙女,在家中行三,因着祖父的荫恩,人都客气称一声梅三小姐。如今齐之行倒台,梅次辅自然是阁臣中头一位,梅允慈在京城闺秀中的地位,更甚从前。是韶声巴结的对象。就譬如说,韶声甫一入席,梅允慈便将她招过去,兴师问罪:“柳二,柳韶言不来?”“她说她病了,来不了。”韶声没完成她的吩咐,因而回答沉闷而干涩。她低着头,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阴翳,看向膝上,双手一下一下地扯着帕子。帕子上绣着几朵杏花,中规中矩,普普通通,针法规整,花型却失于呆板,是她自己绣的。她说话时习惯垂着眼睛,不看人。“说病了就是真病了?她找借口你就信了?”梅允慈抬高声音,不满之意很明显。宴上其他的姑娘听到动静,陆陆续续地围过来,簇拥着梅允慈,都来看韶声的笑话。有的人已经忍不住,嗤笑出声:“噗呲。”这些小姐们虽然也巴结梅允慈,但巴结与巴结,跟班与跟班,也分高下。韶声就属于最下之流。宴上的闺秀与她关系都不好。她们觉得她性子古怪,甚少说话,连带着面相也郁郁,看得人不高兴。而梅允慈本人也看不上她。韶声能挤入她的交际圈,做她的跟班,原因是柳韶言。梅允慈喜欢齐朔。所以记恨他的未婚妻柳韶言。韶声是柳韶言的堂姐,能提供些柳韶言相关的消息,方便梅允慈针对她自以为的情敌。今日宴会,梅允慈非要韶声叫柳韶言来,就是准备给她点颜色看看。原因当然还是齐朔。柳韶言竟然在圣人降罪的圣旨到达齐府之前,求太后为自己出头,退了婚。此事让梅允慈难以接受。齐家遭难,齐朔殁于齐府大火,柳韶言却无动于衷,说甩就甩?所以,韶声没将人叫来,当然惹得梅允慈不快。至于为何柳韶言有这般神通广大的本事,要从她的父亲,也就是韶声的叔父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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