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雀跃不已,转首看向雪雁,将圆盒送到她面前,轻轻道:&ldo;有了这药膏,你的脸,必定能够很快复原。&rdo;
雪雁接过圆盒,细细收了,亦是一脸惊喜,眼中有星星点点的水光闪现,却到底还是忍住了,含泪泛出盈盈笑意,彰显着心头的欢畅和满足。
见她如此高兴,黛玉心头的欢喜,不觉也加深了几分,须臾,却是微敛神色,行至李稹面前,袅袅行了一礼,诚恳地道:&ldo;多谢。&rdo;
李稹脸上带笑,道:&ldo;这药膏价值千金,如今由我赠与,姑娘便只有一句多谢吗?&rdo;
黛玉不禁一怔,动一动唇,声音不觉低了下来:&ldo;那么,阁下想要如何?&rdo;
&ldo;不如以身相许吧,&rdo;李稹笑望着她,想也不想,便道,&ldo;常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才色双全,出众如斯,若能得姑娘以终生相许,我当真睡着了也会笑醒。&rdo;
这样玩世不恭、似真似假的话语,徐缓盈于耳际,黛玉始料不及,心头又羞又恼,不觉双颊酡红,映着漫天的雪花,恰如飞霞晕圈,桃花始开,却是说不出话来。
雪雁亦甚是惊愕,唇角笑容僵住,很快回过神来,将圆盒取出,径直走到李稹面前,拧着眉道:&ldo;我们姑娘玉洁冰清,岂是你能够妄想的?罢了,我将这药膏还给你,省得你胡言乱语。&rdo;
李稹不接药膏,也不看她,只带笑瞧着黛玉,负手道:&ldo;不知姑娘意下如何?&rdo;
黛玉妙目微睁,已经落到李稹身上,眸光清澈湛然,似能看透人心,仰头道:&ldo;虽然与阁下相识只有短短两天,我也常以登徒子来称呼阁下,但是,我心里很明白,虚则实之,实则虚之,阁下虽然嘴巴轻薄了些,人品应当是不错的,也许还是个少有的正人君子。&rdo;
说到这里,唇角露出一点影子般的笑纹,仿佛风一吹便能淡去,语意亦清凉而茫然,似乎不能置信一般:&ldo;难道,我竟看错了么?&rdo;
&ldo;姑娘不答反问的本事,实在厉害,&rdo;李稹怔了一下,不觉大笑起来,击掌道,&ldo;这几句话,回得甚是巧妙,竟叫我不能继续说笑了。&rdo;
黛玉抿唇不语,回眸看一看捧盒而立、神色紧张的雪雁,按住她的手,轻轻道:&ldo;好了,你别担心,他是在开玩笑呢。&rdo;
雪雁一脸怔怔,犹是不敢松懈,望着李稹道:&ldo;你当真没有别的心思?&rdo;
&ldo;不错,&rdo;李稹抬手一摆,倏然正色道,&ldo;正人君子这四个字,我虽然不知能否称得起,但至少,绝不会是卑鄙小人,又岂会以药膏来要挟你们姑娘?以感恩为前提的婚嫁,实在很难幸福,即便你们姑娘答允了,我也会反悔的。&rdo;
闻言雪雁若有所思,微微舒眉道:&ldo;那么,你刚才说那种话,纯粹是为了打趣我们姑娘?&rdo;
李稹&ldo;嗯&rdo;了一声,郑重颔首,因道:&ldo;自然只有这个目的。&rdo;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脸上重新浮起不怀好意似的笑容,旋即道:&ldo;药膏虽然是无条件赠送,但是,你们姑娘是难得一见的佳人,若是今后有机会,能求得你们姑娘的芳心,当是一大乐事。&rdo;
黛玉心头娇羞难言,登时撂下脸来,跺脚嗔道:&ldo;好端端的,又拿我当笑话,你就不能消停一下吗?&rdo;
李稹带笑听了,担心她气坏身子,只得道:&ldo;罢了,罢了,姑娘息怒,我见好就收。&rdo;
听了这话,黛玉不由略松了一口气,却因面前之人素来不羁,心中到底还是存了一丝警惕。
一时李稹沉吟须臾,定定凝睇着她,仍旧满目皆是笑意,声音却已经柔缓下来,轻言细语道:&ldo;我送姑娘药膏,不过是念着姑娘心气高傲,却能善待身边侍女,品格实在高洁,绝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我心中另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娘应允。&rdo;
黛玉回望着他,因道:&ldo;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若是能够做到,我必定不会推辞。&rdo;
&ldo;如此,我便有什么说什么了,&rdo;李稹带笑颔首,徐徐道,&ldo;我素来不苟言笑,所见之人,又多是恭恭敬敬,纵然关系再好,也是恪守规矩,从未与我真诚相对,更别提站在同一高度谈天说地,过得实在抑郁。
&ldo;自见姑娘以来,姑娘的能言善语、清新灵黠,都让我印象深刻,这两天,我笑的次数,比今年一年还要多。&rdo;
&ldo;所以,我想邀姑娘在此地再留一个时辰,让我能够解闷散心,不知姑娘能否应允?&rdo;说到最后,已近乎恳切了。
这番话说得甚是平静,但言语中的落寞寂寥,黛玉却是一听便能明了。
不禁暗叹,自己在贾家时,寄人篱下,衣食皆得仰人鼻息,这都罢了,最难过的,却是举目看去,竟无一个知己懂己之人,更没有谁能给自己带来欢笑,与眼前男子的境遇,实在很有几分相似。
心思这般一转,黛玉启唇轻叹,声却淡淡,听不出任何感情:&ldo;阁下相邀,我本不当推辞,只是如今已近黄昏,若是再不回去,只怕必受责备。&rdo;
李稹料不到她会开口拒绝,眸光闪动之间,流露出深深的失望,须臾以商量的口吻道:&ldo;不必一个时辰,只耽搁一会儿,也不能够吗?&rdo;
&ldo;不能,&rdo;黛玉抬手轻摇,和静地道,&ldo;这儿是宫闱,我本身不由主,还请阁下见谅。&rdo;
听她说得如此断然,李稹轻轻一叹,略微低头道:&ldo;既是这样,我不勉强姑娘了,姑娘回去罢。&rdo;
黛玉点了点头,行礼如仪,眸中倏然闪过一丝狡黠,眨眼道:&ldo;阁下对我,也算不错了,我好心提醒阁下一句,下次做事要先想清楚,你将药膏交出来了,再说有不请之请,我怎么会应允呢?&rdo;
李稹眸中有片刻的懵懂,随即用力拂袖,声音中亦有着一丝恼怒:&ldo;依姑娘言下之意,姑娘不是不能相留,而是不愿,对不对?&rdo;
黛玉容色沉静,如波澜不惊的一湖静水,抿唇道:&ldo;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要走,阁下能够相阻吗?&rdo;言罢,拉过一脸茫然的雪雁,竟是娉娉婷婷地转过身子,径直踏步而去。
看着她的背影,李稹脸色一变,胸口起伏不定,呼吸更是紊乱到了十分,竟气得说不出话来。
正怒不可遏之际,突见黛玉盈然回眸,慢启朱唇,柔婉道:&ldo;易地而处,身临其境,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感受,阁下必定已经很明白了。&rdo;一面说,一面转过身来,重新踏步进亭。
变化骤起,李稹不由一怔,一时忘记生气,只斜睨着黛玉,开口问道:&ldo;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要走吗?&rdo;
黛玉语带笑音,俏声道:&ldo;是要走,不过不是现在,而是一个时辰之后。&rdo;
见李稹瞠目结舌,仍旧不解,星眸流波,看向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嗔怪,粲然道:&ldo;怎么,只许你一个人开玩笑,我不能够吗?只许你气我,我不能反客为主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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