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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第1页）

果然不出所料，忠王爷一见了画作，便赞佳人难得，有江南风韵，又听说才貌双全，更是欣喜若狂，竟当场说，倘若将人送进去，立刻封为侧妃，绝不亏待。

见事情往自己预料的方向发展，宝钗心中的欢喜，自是不言而喻，为免夜长梦多，立刻便命莺儿打点准备，携了些精致的糕点素锦，一同自角门取路，步到栊翠庵探望。

及到了那儿，见妙玉独自立在庭院中，闭目出神，一身缁衣，素面无华，身上并无多余的饰物，却娉娉婷婷如绽放于幽谷的兰花，自有一份淡雅风姿，飘然出尘。

出众如斯，宝钗心中自是欣喜，深觉自己选对了人，面上却是一派淡定，徐徐走上前，以手合十，温婉道：&ldo;见过妙师傅。&rdo;

妙玉睁开眼睛，还了一礼，客气地道：&ldo;原来是宝姑娘，姑娘好久都没出来走动，今日竟肯纡尊降贵，实在是奇事。&rdo;

唇角蓄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有礼却疏离，旋即道：&ldo;常言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宝姑娘今日特意来探望，不知到底有什么用意？&rdo;

她说得这样直接而明了，宝钗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尴尬，却也只是一闪而过，唇角吐出的话语，依旧端庄殷切：&ldo;妙玉师傅说这话，未免就见外了，难道没有事，我便不能来看师傅，与师傅叙旧么？&rdo;

&ldo;若是旁人说这些话，必定真心诚意，&rdo;妙玉唇角的笑意转淡，声音也沉寂下来，&ldo;但偏偏是宝姑娘，如何能让人信服？&rdo;

其时，她言语凿凿，带着刻意的冷淡和毫不掩饰的抗拒，眸光明亮如星辰，带着一目了然的澄澈，凝着一丝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

如此冷淡的态度，宝钗心中不由得一刺，几乎要拂袖而去，但到底还是顾念着薛蟠，免不得忍耐下来，若无其事地道：&ldo;其实，我与妙师傅相识的时间也不算短，彼此也有来往，如今妙师傅却如此疏离，实在让人伤心，不过话说回来，我搬出大观园之后，很少来这里走动，妙师傅生气，也是在所难免的。&rdo;

说着，便向身后的莺儿摆手，继而道：&ldo;你手上的东西，是我要送给妙师傅的，且拿进静室，我也好与妙师傅单独聊一聊。&rdo;

妙玉伸手一阻，不为所动：&ldo;我素来不爱别人的东西，薛姑娘的好意，还是免了罢。&rdo;

斜睨着宝钗，唇角勾勒出一抹浮云般的淡笑，仿佛风一吹便能散去：&ldo;罢了，别的话也不必拉扯了，宝姑娘有事直说罢，不必遮遮掩掩。&rdo;

宝钗略微低眉，平复心情，方才道：&ldo;罢了，既然妙师傅快人快语，我也不隐瞒了，今儿个我过来，的确是有事情，想与妙师傅商量。&rdo;

说着，便向妙玉行近一步，和颜悦色地道：&ldo;人常说，少女情怀总是诗，妙师傅虽然身着缁衣，到底还是韶华之龄，难不成竟要在这小小的庵堂，了结一生么？&rdo;

妙玉登时撂下脸来，拂袖道：&ldo;素日里贾府上上下下，都说宝姑娘言谈举止，最是端庄大方，怎么如今竟在我跟前说起这些话来？我想怎么过下半生，是我自己的事情，与宝姑娘有关系吗？&rdo;

宝钗也不恼，保持端庄温和的笑容，婉声道：&ldo;妙师傅何必动怒？我说这些，无非是见妙师傅年纪轻轻，便活得如此沉闷，心中为妙师傅难过，才好心提醒妙师傅一声，如此而已。&rdo;

说着，便看了妙玉一眼，旋即漫声道：&ldo;说起来，妙师傅来京城，已经有许多年了，我一直都想问妙师傅一声，妙师傅性情清傲，不喜欢繁华热闹，为何当初竟肯接贾府的聘书，来栊翠庵当主持？&rdo;

听了她的话，妙玉微微一愕，眸中闪过几许怨怼，几许惆怅，更多的却是无奈，默了须臾，才道：&ldo;我的出身来历，宝姑娘应是极清楚的，何必明知故问？&rdo;

宝钗听了，顿了半晌，长长地叹了一声，才道：&ldo;我自是知道，妙师傅是大家闺秀出身，因生活所迫，才不得不接受贾府的聘书，到栊翠庵来当主持，我之所以开口询问，不过是想提醒妙师傅一声，但凡是人，都有一颗自傲之心，只是世事往往不尽如人意，很多时候，最清高自许之人，却是最没有法子远离世俗的，比如当初的林妹妹，何等的目下无尘，何等的淡看荣华，到最后，到底还是屈服于命运，进宫去了，而她进宫，到底是陪伴元妃，还是有别的缘故，但凡是明眼人，都心知肚明。&rdo;

妙玉静静听了，满腹思绪化作良久的默默无声，挑眉道：&ldo;林姑娘答允进宫，这内中缘故，我并不清楚，不过，我知道她并非心慕富贵，必定是有一番苦衷。&rdo;

宝钗笼着手，挽发的七宝玲珑金簪在阳光下发出冷寂的光华，抿唇道：&ldo;苦衷不苦衷，暂且不管，我想说的是，妙师傅与林妹妹，同样出自江南，性情也大致相同，命运自然也不会相差太多。&rdo;

妙玉闻言，思前想后，身上无端沁上一抹寒凉入骨的冷意，静一静神，才冷笑道：&ldo;宝姑娘这话，实在忒可笑了，林姑娘是被自己最相信的亲人算计了，我却是早就遁入空门，与世俗毫无瓜葛，难不成竟也有人要算计我这个佛门弟子？&rdo;

&ldo;虽说遁入空门，却也不过是带发修行而已，&rdo;宝钗肃了神色，徐徐道，&ldo;至于算计妙师傅什么的，也说不上，不过是不忍见妙师傅年轻少艾，才貌双全，却身无所依，想给妙师傅寻个依靠罢了。&rdo;

说着，便挽住妙玉冰凉的手，推心置腹道：&ldo;妙师傅也当知道，贾府虽是权贵之地，但以妙师傅的身份，未必能够久居，何况，做了女子，到底还是相夫教子，静静过日子才更幸福，我一直拿妙师傅当姐姐，常与这府里的二太太聊起妙师傅，只盼能挑个富贵双全的佳婿，许给姐姐，让姐姐一生幸福，享尽人间喜乐之事。&rdo;

她说得这样不堪，妙玉姣好白皙的脸颊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差点气昏过去。

宝钗正说到兴头上，并没有看到她的失态，只自顾自地道：&ldo;虽然这些日子，我们薛家一直忙碌不堪，但对妙师傅，我一直放在心上，从不曾忘，偏偏京城王孙贵族不在少数，但才貌俱全，又配得上妙师傅的，却是寥寥可数，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叫人心中又是着急又是懊恼。&rdo;

&ldo;可巧前几天二太太到家中闲聊，偶尔说起忠王府正在选侧妃，我便留心打听了，这忠王府门第高不说，王爷自身金尊玉贵，又是风雅之人，妙师傅嫁过去，闺房唱和，夫唱妇随，不知有多畅快。&rdo;

说着，唇际绽开一抹清浅的笑容，继而柔柔地道：&ldo;我是真心为妙师傅着想，才越俎代庖，不避嫌疑来劝解妙师傅，不知妙师傅意下如何？&rdo;

妙玉双肩剧烈一颤，眸中流露出无法置信之色，然而宝钗的话清晰在耳边回响，让她终于确信，这一切不是自己的臆想，而是真的。

舒出一口气，妙玉用尽所有力气，才将心中澎湃的怒火压下，抬起头来，对上宝钗的眼睛，冷笑道：&ldo;宝姑娘这番话，说得可真冠冕堂皇，不过到底是什么心思，我自问还是猜得出的，不过是想利用我，攀附权贵罢了，哼，宝姑娘将心思动到我这个出家人身上，如此行径，不怕天地不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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