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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1页)

闻一多以&ldo;爱国&rdo;著称。这种&ldo;爱国&rdo;的情绪和精神在留美期间表现得最集中最典型也最&ldo;感人&rdo;。但同是&ldo;爱国&rdo;,其表现却可以大相径庭。陈独秀、胡适、鲁迅,还有郭沫若,都可以说是十分&ldo;爱国&rdo;的,但他们的&ldo;爱国&rdo;往往表现为对自己祖国和国家的尖锐批判,正因为对这&ldo;国&rdo;爱之深,也才责之切。闻一多则不同。对这种不同,他自己倒有明确的意识。1922年12月,赴美未久的闻一多写了《女神之地方色彩》一文,发表于国内的《创造周报》(15)上。该文对郭沫若的《女神》以及国内新诗创作现状提出了批评。文章说:&ldo;《女神》底作者对于中国,只看见他的坏处,看不见他的好处。他并不是不爱中国,而他确是不爱中国的文化。我个人同《女神》底作者态度不同之处是在:我爱中国固因他是我的祖国,而尤因他是有那种可敬爱的文化的国家------&rdo;这里他将自己与郭沫若对&ldo;国&rdo;的&ldo;爱&rdo;做了比较。正因为他深爱着&ldo;中国的文化&rdo;,所以在文章中对包括《女神》在内的新诗创作表达了不满:&ldo;现在的新诗中有的是&lso;德谟克拉西&rso;,有的是泰果尔、亚坡罗,有的是&lso;心弦&rso;&lso;洗礼&rso;等洋名词。但是,我们的中国在哪里?我们四千年的华胄在哪里?那里是我们的大江、黄河、昆仑、泰山、洞庭、西子?又那里是我们的《三百篇》、《楚骚》、李、杜、苏、陆?------&rdo;

因为深情地爱着&ldo;中国的文化&rdo;,在美期间,研究、宣传和捍卫&ldo;中国的文化&rdo;便成了闻一多十分热衷的事。这期间,闻一多还参与发起成立了以&ldo;国家主义&rdo;为旗帜的&ldo;大江学会&rdo;。以这样一种情绪,以这样一种心态、以这样一种理念,可以想见,所谓&ldo;美国文化&rdo;对闻一多几乎不能发生什么影响。美国文化的核心是英美式自由主义,而英美国式自由主义的核心,则是个人主义。在美国成为了一个&ldo;国家主义者&rdo;的闻一多,对个人主义自然不会感到亲切。而不能理解和接受个人主义,也就谈不上理解和接受英美式自由主义。许多英美留学生,在英美不同程度地理解和接受了英美式自由。有人在留学期间,还以充分开放的心态面对英美文化,尤其满怀热情地观察和研究英美式政治理念、政治制度和政治运作的方式,换句话说,他们满怀热情地理解和接受了英美先进的&ldo;政治文明&rdo;。胡适便是这方面的典型代表。这些人回国后就成为现代中国的自由主义者。而闻一多与他们不同。对美国的文化,闻一多未出国时即已极为抗拒。到美国后,更谈不上关注、探究和欣赏美国的&ldo;政治文明&rdo;了。所以,因为闻一多曾&ldo;在美国受教育&rdo;便把他说成是&ldo;自由主义者&rdo;,是一种严重误解。明白这一点,也就明白了与现代中国的其他一些英美留学生相比,闻一多为何很&ldo;另类&rdo;了。闻一多也曾是&ldo;新月派&rdo;中的一员。&ldo;新月&rdo;以英美留学生为主干。但闻一多与胡适、罗隆基、梁实秋等&ldo;新月&rdo;人士可谓&ldo;名&rdo;合&ldo;实&rdo;离。闻一多被难后,熊佛西写了《悼闻一多先生》(16)一文,其中说:&ldo;有些人仅将你看成一位&lso;新月派&rso;的诗人,------我认为这是不正确的。------不错,你曾加入过新月社,但你之加入新月社完全是由于你和(徐)志摩私人的感情关系,你的人格和文格都和他们的不同。&rdo;熊佛西所做的价值判断姑且不论,他指出闻一多与其他&ldo;新月社&rdo;成员并不是一路人,倒是符合实际的。以胡适为首的&ldo;新月社&rdo;文人在1929年曾掀起一场颇具声色的&ldo;人权运动&rdo;。这是面对国民党的以党代政、独裁专制所做的悲壮抗争。在&ldo;人权运动&rdo;中,胡适在《新月》月刊上发表了《人权与约法》、《我们什么时候才可有宪法?》、《新文化运动与国民党》、《知难,行亦不易》等文章,闻一多清华时的同班同学罗隆基发表的文章则有《论人权》、《专家政治》等,也是闻一多老同学的梁实秋也发表了《论思想统一》。这些文章对国民党政权进行了异常尖锐的批评,甚至对蒋介石本人也指名道姓地谴责。&ldo;人权运动&rdo;终于遭到国民党政权的打压,《新月》被查禁,罗隆基被逮捕。但在这场运动中,没有闻一多的身影。这当然并非因为闻一多的怯懦,而是因为闻一多对这场运动本就不感兴趣、不以为然。对于《新月》月刊的争自由、争民主、争人权,对于《新月》月刊的谈政治,闻一多是&ldo;有些看法&rdo;的,并&ldo;投稿渐少&rdo;。(17)这也不难理解。胡适、罗隆基们是想要在中国传播他们留美期间所了解、理解并接受和推崇的&ldo;政治文明&rdo;,而对这&ldo;政治文明&rdo;,闻一多本没有多少了解和理解,更谈不上接受和推崇了。他自然也就不会加入这场&ldo;人权运动&rdo;中。后来,则干脆当面对罗隆基的谈政治刻薄地嘲讽。梁实秋曾回忆说:&ldo;我是一九三四年夏离开青岛到北京大学来教书的。清华远在郊外,彼此都忙,所以见面次数不多。这时候日本侵略华北日急,局势阽危,在北平的人士没有不惄然心伤的,罗努生(隆基)主编《北平晨报》,我有时亦为撰写社论。一多此际则潜心典籍,绝不旁鹜,对于当时政局不稍措意,而且对于实际政治深为厌恶。有一天我和罗努生到清华园看潘光旦,顺便当然也到隔壁看看一多,他对努生不表同情,正颜厉色的对他这位老同学说:&lso;历来干禄之阶不外二途,一曰正取,一曰逆取。胁肩谄笑,阿世取容,卖身投靠,扶摇直上者谓之正取;危言耸听,哗众取宠,比周谩侮,希图幸进者谓之逆取。足下盖逆取者也。&rso;当时情绪很不愉快。我提起这一件事,是为说明在抗战前夕一多是如何自命清流,如何的与世无争。&rdo;(19)罗隆基是中国现代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代表性人物,先留美后留英,他谈政治时所依据的当然是英美式自由主义理念。而对他的谈政治,闻一多竟如此厌恶,以致于口出恶语。可见,对英美式自由主义政治理念,闻一多实在没有好感。再说,罗隆基留学美英时,学的便是政治学,回国后也曾当过大学里的政治学教授和政治学系主任。政治学是他的专业,是他养家糊口和安身立命的东西。所以,指责罗隆基谈政治,实在没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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