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了成城让井风择送我出去的提议,一个人再次踏进灌满嗖嗖穿堂风的弄堂,无论几次都觉得空气轻浅而黑暗浓重,沿着昨天的路线埋头走到了头,在最后的转角处,我看见一个被路灯微芒圈住的人影,一眼就认出那件黑色的大衣。还记得前几个礼拜高龙腾递给她某家高级餐厅每天限量的抹茶蛋糕,结果手一抖就在她这件大衣上留下一抹茶绿,以及一整天朝后放射的阴毒无言冷气。当然,好戏也总少不了角落里独自窃笑的刘某人。
我总觉得这三个人的关系处于极不平衡的状态,两个在意到太故作,一个冷淡到不真实。
很明显陈倾心也看到了我,但是因为距离,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是会像我一样僵硬到泛红,还是与平常一样泰然安稳。她转身就跑的同时我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出一串干扰,我掏出来还没来得及看是谁就接了起来,脚步也不忘往陈倾心刚才转身的地方追去。我没有开口问那来电人是谁,如果对方真有什么要紧事,我不必开口寒暄也会开门见山,而如果这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一句“你听说过安利吗”,我大概会语塞愤怒到直接把手机往阴沟里丢。
——喂,陈倾心等我一下!
其实我怎么不能预料到她根本不会停下脚步,就好像警匪片里警察一边追犯人还要一边浪费力气叫着“别跑”、“站住”一类明明不会得到执行的命令。只是这鬼使神差的一声无济于事的呼唤,让手机里刚要传来的电波迅速被莫名介质熄灭成黑夜里突兀的断线声。我皱了皱眉头把贴着耳朵的手机拿到了眼前,还想往前追上去的步子瞬间气力尽失,我像是中了武侠片里毒教的陷阱,爱追真相(实质上就是爱管闲事)的性子一下子被陷阱桎梏在了原地。
我似乎总是被狗血淋头的巧合作弄,被只手遮天的命运调配,被破败朽坏的人心生擒。看着手机屏幕上“与刘珊珊通话结束”几个字,我好像突然明白肥皂剧里男主角们的“你听我解释”是怎样一种着慌的语无伦次,怎样一种手忙脚乱的弥补。只是我没有着慌也没有弥补,只有无能为力,和在黑暗里讽刺到透亮的现世。
有一些事我们不明白,可以做完实验查资料请教人,可是有些事情我们不明白,却总在心里悄悄明白,可是事后的表面上还是要装作不是太明白。
就真不能跟好朋友的假想敌有礼貌与客套之外的接触吗?我心里很明白这个答案,我想我们人类用来明白一些事的方法就是设身处地换位思考,我想我也接受不了若是从前陆佳云把我晾在一边,堂而皇之地跟去跟古湘探讨头发要怎么样保养才能和她的一样黑亮秀长,那我的心情一定也会将近崩溃。因为那不仅仅是一种攻城掠池的尴尬,更是一种避之惟恐不及的自卑。我想对于刘珊珊来说,陈倾心对她是威胁是障碍,也是她遥不可及却心向往之的天堂。
如此一来,我就又登时觉得刚才的挂断合乎情理,觉得自己马虎大意,觉得刘珊珊的失望落魄楚楚可怜,觉得我对陈倾心的莫名上心不可理喻。
觉得自己好像不情愿地明白了更多。
我觉得很多事情又要开始了,我姑且把他们算作一个个环形圈,遍布在我历程的每一个交叉路口,而我总是冒险地选择了那条狭隘的,最终无法选择的退路的小径,一不小心就又踏进了一个死循环里。
——顾杳杳,你现在在我哥哥那里工作?
一回到家上qq就收到徐盛晖发来的这条信息,徐盛煌果然还是说了出来,我原先惶恐的事情还是在这个祸不单行的节骨眼上爆发了出来。虽然我的工作内容没有半分的肮脏与不可示人,但是“我哥哥那里”这几个字很完整地把我出卖进了一个与酒气和暧昧灯光不可分割的深渊里。
人言可畏不仅仅可畏人言,也可畏在内心里最胆怯最腐朽的不自信。
——嗯。
——你心情不好?
半间不界的羞耻被正中下怀的曲解,让我有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感觉,既不能全盘否认,又不能大方坦诚。手指在键盘上不安分地摩挲着。
其实我并不是一点感觉与遐想都没有的,我再渴望理智与成熟,也到底还是会被一些不熟知的听起来轻飘飘的东西所迷惑,比如暗恋,再比如示好。比如一段不用追逐不用等待不用拿卑微去换时光不用在被迫里急刹车的爱情,即使我知道这个人不会是徐盛晖,即使在我理性思考的过程里还是不太相信他真的会对我有一些悸动的情愫。
但是就像是趴在课桌上哭泣的时候想要被扶住肩膀一样,我这个时候就是无比地想要把这捧早晚要沸腾起来的苦水朝身边的人身上倒,倒得自私自利酣畅淋漓,倒得搜肠刮肚内脏全无。
可是顾昕昕和邓心已经都不在了,陆佳云天真的闪着星芒的眼神也不再了,我突然觉得身体里盘旋起来一股巨大的冷气。原来我早在一年多以前就彻底孤独了,那么这一年多来我的苦水我的无奈,我的无法启齿的回忆备忘录,究竟是以怎样隐忍的姿态蜷缩在我身体里许久许久呢。
果然人的潜力是无限的,人想要不要脸起来也是无限的。
明明从刘珊珊三番两次给我明示暗示开始,我就决定不要让徐盛晖的靠近有区别于正常心跳的对待,即使最后证明我只是多想甚至妄想,我也不希望真的顺水推舟地与他暧昧拉扯起来。但是在这个时间点,在这个心情的档期上,我真的很想要把利用他的哪怕一丁点比别人多的关心与在意放进节目表里,并且发誓这是一档没有重播的蹩脚插播剧。
我把事情都告诉了徐盛晖,从圣诞节那天开始的,所有脱离轨道的情节,所有光怪陆离的糗事,我没有一次性把事情讲完,总是字打得差不多了就迫不及待地发出去,他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只是在我每一次发出去之后都会回复。而大多数都是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比如“然后呢”、“这样啊”,或者干脆是两个省略号拼接起来的无语符号。
这让我暗暗地有一种病急乱投医后抢救无效的挫败感,兴许他只是无意中在徐盛煌那里听说了我的新工作,才或礼貌或好奇地随便找我一聊,没想到他无心的插秧却换来一大泼又臭又黑的脏水,错愕与不耐烦之间可能还会有一些轻微的嘲笑,嘲笑我的轻易示弱和凄凄惨惨。
我听到空气里滋滋作响的偷笑,那是内心与头脑共鸣起来的无限遮羞包丑。
正在我恨不得把床上的棉被一股脑抱起来裹住全身的时候,聊天窗口突然自动加宽出现了一个语音请求。我抓着那点濒死的羞耻,插上电脑旁边的耳麦等待了一会儿才接起,因为我很害怕他会迅速挂断,然后说一句按错了。我知道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我大概就真的没勇气再回复些什么,而这档临时节目也就这样没头没脑地收场了。
——那刘珊珊现在还理你吗?
徐盛晖的直奔主题竟然让我从其中领略出来一点着急的意味,他的声音通过我在夜市50块钱买来的耳麦,已经被过滤和破坏得与平时有点出入,在我的印象里他的声音是轻柔婉转的,甚至有一些失去了阳刚,但是通过耳麦的错位调和,巧妙地生出了一点淡定和粗气,也终于传来一点让人想要感激涕零的安全感。
——我也不知道……我没有打回给她,但是她挂断了,应该是生气了吧。
——你真的很想跟陈倾心做朋友?
——我也不知道……只是自从她给我剪头发和帮她躲开成城之后,我好像总是希望知道她更多的事情。
还有更多矫情的话我没有办法以颤抖声音为介质传出去,就连说出去的都让我觉得分外尴尬,所以我总是在句首加一个“我也不知道”来缓冲。而更多矫情的话是,我觉得陈倾心那些跟我一样捂了很久的秘密,需要多个人分享,我觉得陈倾心那些跟我一样空洞了很久的内心形单影只,需要多个人背靠背。说白了,我单方面地对她同性相吸了。
——可是高龙腾是真的喜欢陈倾心,他不会喜欢刘珊珊的。
这句话说得跟他的声音一样委婉,但是我过去听了太多陈逸的委婉,所以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无奈和微微警告。他的意思就是,我能不能跟陈倾心成为朋友取决于刘珊珊的胸怀,但是追根究定取决于高龙腾的感情倾向。只要他还有一天喜欢着陈倾心,刘珊珊就不会放弃对陈倾心明知无力也要继续的介怀。
可是难道我可以双手合拢放在下巴,眼泪汪汪地对着高龙腾说,我的好竹马,我想要接近陈倾心,所以可以麻烦你受累喜欢一下刘珊珊吗?
这个画面一进入想象就被划上红色的大叉,这种自私到恐怖的想法总是会被我风韵犹存的善意给过滤,那种搔首弄姿的伪善和愚善,始终被彻底被我抽丝剥茧成一个虚伪的真相。更何况这种想法简直傻帽到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冒出来,爱情和友情本来就不该在同一个纬度被考量比较,看似平行的两件事有太多觥筹交错的无奈。
——好吧,那我要怎么跟刘珊珊说呢?
一次的妥协大概真的会像是漏墨了的笔在纸上糊出一块块灰突突脏兮兮的墨迹。妥协从一开始就是没法被抉择的,谁让我在新生报到会那天唯恐见不到陈逸就那么早到,谁让从楼梯转角跑入我视线的人不叫做陈倾心而叫刘珊珊,谁让女人不能没有友谊,谁让女人没有友谊就会变老。
2009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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