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血娃娃
村口的老树,长得很丑陋。
光秃秃的枝桠,没有一片叶子,斜斜的影子映着血红的夕阳,有乌鸦聒噪。
行人不自觉的绕开这颗树走,生怕一不小心,被它落入视线。
二宝说砍掉吧,怪碍眼的。
老一辈就骂,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那是守护金鸡堡的神仙,得罪不起的,还不快赔罪。
二宝脖子一耿,什么神神怪怪,来找我罢,我才不怕。
早晨是美丽的,早晨,也是恐怖的,谁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呢?
秀儿早早起来去放牛,赶着水牛从老树下走过,别过眼不去看那老树。走到树下,却下起雨来,秀儿骂,什么破天,漏了么?抬手去擦落在脸上的雨滴,却发现怎么在下红雨?
抬起头来看,二宝呲牙咧嘴朝她笑呢。
二宝是在笑,他被缠在树桠上,头从裤裆下面穿出来,身体扭曲成诡异的样子,两条腿软绵绵的耷拉着,像煮过火的面条。脖子正滴滴嗒嗒的往下滴血。一个染满鲜血的娃娃,抱在二宝怀里,也在笑呢。
秀儿当场晕了过去,被人救醒了,逢人就说,他在笑呢,真的在笑,那个娃娃也在笑。
老一辈说,可惜了这个姑娘,被吓傻了,青天白日的,哪里有娃娃?又说,说了冒犯不得的,不听,看二宝,遭报应了吧?
村里的人,扶老携幼的,到老树前贡起香烛。秀儿妈成天哭,眼睛都快瞎了:&ldo;秀儿啊,没有什么娃娃,没有,造孽阿。&rdo;
秀儿头摇得拨浪鼓一样:&ldo;真的有个娃娃。真的有,浑身的血,还在笑呢,真的。妈,你信我,真的。&rdo;秀儿妈摇头,抽身去后院看她的猪去了。
秀儿天天做噩梦,那娃娃咯咯的笑,在一片白茫茫的田野里走来走去,一路带血的脚印。
忽然,转过身,看着秀儿,招手说:&ldo;来呀,陪我玩。&rdo;秀儿两条腿不听使唤,带着秀儿的身子朝娃娃走去,那娃娃走走停停,把秀儿带到一棵树下,雪白雪白的天地,茫茫的,就这么一棵难看的连叶子都不长的枯枝桠树,歪着脖子,栖息着聒噪的黑色乌鸦,呀呀的叫唤。
秀儿仔细看,可不就是二宝死的那棵树?那娃娃一路笑,一路走,挥着小手带着秀儿。
&ldo;秀儿,秀儿&rdo;有人在叫,秀儿猛然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是妈的脸。
秀儿说:&ldo;妈,那个娃娃。&rdo;
秀儿妈连着呸、呸几声:&ldo;大清早的,说这不着边的。&rdo;
秀儿的头脑有一阵子的空白,那个娃娃,它到底要干什么?它那刺耳的咯咯的笑声,像海潮一样冲击着秀儿的耳膜,即便她已经从梦境中醒来了好一会儿。她去洗脸,娃娃在笑;她去烧火,娃娃在笑;她去喂猪,娃娃还在笑。
那嫩嫩的童音愉快的说:&ldo;姐姐来,陪我玩。&rdo;
秀儿自言自语的说:&ldo;好啊,姐姐来陪你玩。&rdo;喃喃的说着,朝门外走去,秀儿妈骂:&ldo;疯了疯了,一大早,这是要干嘛?&rdo;
秀儿不理她,直直的朝门外走,秀儿妈拉她不住,急得叫唤。秀儿爹拿老粗的绳子牢牢的将秀儿捆成粽子丢在床上。
&ldo;中了邪了,中了邪了。&rdo;秀儿爹厌恶的看着自己的大女儿,当年怎么没把她淹死,赔钱货。
&ldo;爹。&rdo;秀儿喊,也不像是秀儿,声音嫩嫩的,倒像是个娃娃。
娃娃?秀儿爹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
&ldo;爹。&rdo;秀儿叫得更欢,似乎很喜欢看到秀儿爹恐惧的样子。
&ldo;爹,爹,爹…&rdo;秀儿不停的叫。
秀儿爹锁了门出去了,&ldo;中了邪了。&rdo;秀儿爹说,却因为恐惧而发了一身的冷汗,看着对面的秀儿妈。
秀儿妈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自顾自的走了。三伏天的,秀儿妈感觉着浑身冰凉,仿佛从心里都结了冰,透着心的寒冷。
秀儿在屋里,扯着嗓子喊:&ldo;爹,娘。&rdo;嫩嫩的童音喊到最后变得嘶哑,秀儿妈担心闺女,想给送点饭菜进去喂喂她吃。不想从窗口看进去,一个浑身是血的娃娃,拉着秀儿的手,秀儿还在喊:&ldo;爹、娘。带我回家啊。&rdo;
秀儿爹从外面请来一个道士,说是要驱驱邪。那道士穿这肮脏的黄色道袍,头发油的可以滴出来,拿着桃木剑,对着捆在床上的秀儿又是挥剑又是烧符,秀儿一开始只是好奇的看着,放佛看什么好玩的东西,后来发现,这道士根本就是想伤害她,开始便得疯狂起来,一使劲,竟然挣断了身上的绳索。
道士一看,吓得桃木剑一丢,朝屋外没命的跑,秀儿在后面张牙舞爪的追。秀儿妈和秀儿爸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秀儿却自己回来了,秀儿爸捡起那桃木剑,把秀儿妈护在身后,颤抖着手,拿剑指着秀儿:&ldo;你…你…你别过来,不然…我…我…我不客气了阿。&rdo;
秀儿讨巧的笑:&ldo;爹,娘。&rdo;依旧是那童音,只是嘶喊得久了,有些哑。
秀儿妈突然冲了出来,抱着秀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着:&ldo;我的儿,你可不要吓娘啊。&rdo;又对着空中胡乱的挥手:&ldo;你走,你走,不要缠着我女儿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求你,放过我女儿吧。&rdo;
&ldo;娘!&rdo;秀儿竟一头扎进秀儿妈的怀里,头在秀儿妈的胸前乱拱,像是婴儿在寻找母亲的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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