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离行叹了口气,道:祁欢刚才告诉我,他当年千重影壁之下遇到海兽,受到伤害,自从神智不清,总是做些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比如从我房中偷走散修名册,再比如在边界杀了曾与他有龃龉的戚如意。死了之后,魂魄离体,反而使识海恢复清明。
海兽?识海?谢留尘猛然抬头:是,是傅长宁所为?
商离行道:除了这号人物,我还想不出还有其他人物会这等操控识海之能。
傅长宁!傅长宁,怎么又是这个人!照此说来,他当时主动死在我的剑下,也是受了傅长宁控制。我们都是受害者。谢留尘喃喃念到这里,黯然低头:可是,说到底,他当年之所以遇到海兽,也是跟我有关。
不是他在千重影壁之下诱骗祁欢,也不致使对方陷入傅长宁的阴谋中,说来说去,一切因果循环,都早在冥冥之中种下前因。
他在这一刻有种想找傅长宁同归于尽的冲动。
商离行没有再说话,他神情落寞地望着天边皎洁明月,片刻转身,留下一句:走吧,带我去下一个地方。
谢留尘点点头,领着他绕着北陆再走一圈,来到昔日遇到风归云的愁海。
他指着碧绿色的愁海道:风归云就埋身此地,与魔龙一起。
云海苍茫,皓月当空,银月清辉流泻而下,温柔地撒满碧海。
商离行沿着愁海边缘走了一圈,最后停在山崖边的石头上,负手垂目,许久也不说话。
谢留尘偷眼望着月色下朦胧的侧脸,不敢开口打扰,只静静地陪着。
随着夜风吹起,云雾遮挡圆月,才听商离行涩滞的声音道:罢了,这是他的宿命,或许兄弟的情分,今生已然断绝。
谢留尘听着他落落寡欢的声音,不由道:商师兄,他走前看到了你当年写给他的信,已经无憾了。
商离行平静道:是吗?
是啊,谢留尘紧张道,少了一桩憾事,你会不会好受一点?
商离行又是沉默了一阵,片刻道:回去吧。
回到南岭,天际泛白,白露微凝,商离行大步走在沾着露珠的山间草径上。
他们被传送到离秋水门还有一段路程的山林中,剩下的路程便走着回去,商离行步子迈得极大,一路并不回头,也不说话,恍若身后没有人似的。
谢留尘小步跟在他身后走着,脑中不断回想着商离行在离开北陆愁海前对他说的话,也是没有注意到商离行对他不冷不淡的行为。
过了半里路,听树荫中虫鸣之声接连响起,商离行停了下来:还不跟上来?
谢留尘恍然回神,忙跟上去:商师兄。
祁欢与风归云的事已成为过去,商离行不愿他再沉溺旧事,但又不想这么轻易让他释怀,思忖几句,可有可无地劝了一句:收心吧,祁欢的事,错不在你,不必再介怀。他说着话时,眼睛始终目视前方,根本不打算向谢留尘望上一眼。
谢留尘抬眼,复杂难言的小心思都明晃晃表现在脸上:可是,还有风归云呢。
商离行道:听你所言,魔龙是因受到海兽袭击才突然发狂,想来这事也与傅长宁脱不了关系。
谢留尘闻言一怔,继而反应过来,猛然提高声音:也就是说,也就是说,风归云的死也与傅长宁有关!
商离行点头。
谢留尘直到如今,他才彻底明白,这幕后都是拂长宁在玩弄一切!
他满腔恨意脱口而出:商师兄,我恨死傅长宁了!要不是有这个人从中作梗,你我之间怎么会整整分开五十年?
是,都是傅长宁的错,你没有错!商离行陡然回身,目光炯炯地望着他,涩声道,祁欢的死是傅长宁陷害,风归云的死是傅长宁操控,他们的死都跟你没关系!
谢留尘听出他的话中含义,蓦地抬头,眼睛瞪大:我没有这个意思!
商离行看着他,猛然大笑起来:哈哈哈,是啊,你多委屈啊,把我耍得团团转,看我在你面前伏低做小,你是不是觉得很有成就感?哈哈哈,你听,堂堂的商门主竟然喜欢一个杀了自己兄弟的人,我杀了他的结拜兄弟他还喜欢我,啊,听着是不是很得意?
谢留尘猛地抱住他,哽咽道:商师兄,你别这样!他现在才知晓,原来商离行在知道真相之后,隐忍了整整一日,到此时方真正发作出来。他将怀里人抱得更紧,听着他凄苦酸涩的笑声,不由眼眶一酸。
被他抱着的胸膛也是激烈震动,这时又听商离行在耳边道:之前看在你诚心求和的份上,我给你三个月重新开始的机会,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谢留尘闻言一震,嘴唇颤动:不,不可能,不可以好不容易才求得心上人回心转意,现在又被自己一手葬送,他还能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留住眼前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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