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档已取,可以滑出,通话终止,手势在您左侧。”林空羽彻底拔掉耳机插销之前,轻声补充:“机长,飞行愉快,一路平安,再见。”等到飞机准备滑行,林空羽高举手中红飘带作出示意,她看见驾驶舱里的秦司雁冲她挥了挥手。这是一次对机务人员来说再平凡普通不过的放行任务,但是向秦司雁挥手,与他告别,与他驾驶的这架航班告别,目送他操控的飞机滑入跑道,最终飞向天空……看见hn1628冲上云霄的那一刻,林空羽更清晰确定,这份工作自己可以一直做下去。直到她再也没办法熬夜,推动重达几十公斤的轮胎,甚至提不动轮档那天为止。“走吧,咱们得去远机位接飞机了。”林空羽收回视线,对同事说。“林工,您是真的专业,我都不敢去想……假如我老婆是机长,哪天我放行我老婆驾驶的航班,我会不会特别激动?”旁边的新人连连点头:“对对对,林工,看您表情完全没什么变化,而且这个流程做下来,完全就是标准范本可以拿来做演示的那种!”“可不吗,其实这行干久了……总会有忍不住想要在一些流程上偷懒的时候。”林空羽认真说:“从进入这个行业的那天开始,我就不断告诉我自己,只有敬畏这份工作,才能够扛起这份责任。”她不知道别人能否一如既往,但她时时刻刻谨记自己身上的担子,从来不敢懈怠。后续的忙碌几乎一直没停,直到下班,林空羽才看见秦司雁之前发来的消息。他成功驾驶hn1628,赶在深圳雷雨天气出现之前,成功将飞机降落在宝安机场,更没有延误后续的那段行程。这架航班上的旅客应该也会很庆幸,否则如果再迟一些,赶上雷雨,就只能选择备降到其他机场。今天林空羽比秦司雁要早下班一些,她干脆在机场等着他。也尝试一次接他的滋味。秦司雁从廊桥出来看见她,大步走近,也没管飞行箱了,直接把人拉进怀里,下巴搁在她肩头,语气有些像只撒娇的大型宠物:“累了……”林空羽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推一下他:“旁边还有人呢……”今天跟他同一个机组的乘务组都还在旁边看热闹,没着急走,她们也都很难得见到秦司雁有这样一面。关若成则是响亮吹了声口哨:“今天总算能见到咱们雁哥和嫂子的相处模式了,真是不容易啊。”秦司雁理都不理他:“赶紧走,我跟我老婆先去吃饭。”这会儿都已经快九点了,再回家吃饭有些太晚,他预估到行程安排,早就和做饭阿姨说过,所以他们可以直接在机场找家西图澜娅餐厅。林空羽被他握着手,虽然还是有些难为情,毕竟在这种熟悉的环境之下,那么多人都能看见他们……但她没有挣扎。秦司雁带她进了他们刚结婚那会儿吃过的西图澜娅餐厅,居然还是点的上回那个套餐。林空羽嘀咕说:“你是故意的吧……”她想到了那次,她因为看见华航的其他机长而做贼心虚躲进桌子底下的场景……当时的反应连她自己都没有多想,纯粹是本能。“有吗?我只是觉得他们家就这几个菜最好吃。”秦司雁脱掉大衣外套,眼神灼灼看着她:“今天怎么样?”“挺好呀,和之前比起来还不算特别累。”“想我了吗?”“……我要是说没?”“没有?”秦司雁捉住林空羽放在桌上的手指,捏在掌心里摩挲着,挑起的唇角弧度有些像在威胁,“你要说没有,等回去你就知道了。”林空羽脸颊微微泛热:“想了,想了还不行吗?”秦司雁松开手,语气情意绵绵:“我也有想你。”“……知道了!”林空羽吃饭的时候,忽然想到秦司雁之前发的照片:“你今天看到c919了?”“嗯,刚好在虹桥的时候碰见,也不知道我们航司什么时候能引进……到时我改装过去开它怎么样?”林空羽眼睛亮亮的:“可以呀。”“到时候,你干脆也换个执照来修c919。”她想都没想就点头:“其实我也有这个计划,只是现在数量太少了……等什么时候我们航司能引进几十架,我就去学!”“行,就这么说定了。”等吃完饭回家,都累了一天的两人也没精力再做别的——秦司雁倒是有这个想法,但不太舍得欺负林空羽。他准备下回休假的时候,做回本……又是一天晚班,林空羽在机坪上忙碌,同事忽然接到电话,过来告诉她:“有航班挂7700了!”7700紧急代码,意味着有航班在飞行过程当中,遇到了非常严重的紧急状况,需要立即采取应对行动。“可以正常落地”林空羽心脏紧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冷静,克制着情绪问:“哪个航班?通知我们做应急准备了吗?”“是6681,现在让我们先待命,具体情况再等候通知。”“我们先按原定计划进行。”不久后,林空羽也接到领导来的电话,发生故障的hn6681航班,原定今晚十点三十抵达成都天府国际机场。但起飞大概二十五分钟后出现客舱失压状况,开始下降高度,并且挂出了7700紧急代码。她在挂电话之前又问了句:“今晚这个航班是谁执飞?”工段长回复她:“鹤清。”与此同时,京市上空。hn6681已经紧急返航,并且在空中盘旋放油,准备等到合适时机降落。以目前的储油量,飞机载重过大,降落时很容易冲出跑道。北兴机场塔台的所有人员全都忙碌了起来,启动应急响应程序。从7700紧急代码发出那一刻,各部门就已经迅速做好准备,随时可以清空跑道,等待飞机降落。1255频率里,传来鹤清没有波澜的声音:“北兴进近,hn6681,6500保持,我现在准备下高度。”进近管制:“hn6681,北兴进近,在雷达上看到你了,准备下到标准气压4500,预计19r,盲降x进近。”鹤清:“hn6681,下标准气压4500。”进近管制:“hn6681,减速到260,进港排序。”鹤清:“减速260,hn6681。”一系列指挥后。进近管制:“hn6681,联系北兴塔台1183hz。”鹤清:“联系北兴塔台1183,hn6681。”在进近管制的指引下,鹤清操控着飞机不断降低高度,直到频率交接。从现在到飞机落地,都将由塔台管制来指挥她。鹤清:“北兴塔台,晚上好,hn6681,建立19r盲降。”“晚上好hn6681,北兴塔台,继续进近19r。”这个低沉慵懒声音,带着专注,属于宋政南。他平淡问了句:“hn6681,现在感觉还好吗,地面紧急车辆已经准备就绪,跑道已经清空等你。”鹤清轻声回复:“可以正常落地,hn6681。”若只从他们的语气当中听这番对话,没有任何人能想象到此时的飞机已经挂着7700紧急代码,正处于故障状态当中。无论机组人员还是塔台管制,都在长年累月的专业训练后,可以做到面对任何紧急情况,临危不乱。得到鹤清的肯定答案,宋政南很快给出新指令:“hn6681,地面风1302米每秒,跑道19r可以落地。”鹤清立即复诵:“跑道19r可以落地,hn6681。”站在塔台位置,能够清晰看见hn6681航班上的防撞灯、机翼灯正在闪烁,逐渐接近跑道。降落关键时刻,塔台其他人员心中都不由捏一把汗,毕竟客舱失压只是目前能够观察到的问题,谁都怕飞机还有其他状况……伴随着发动机的巨大轰鸣,hn6681稳稳落在19r跑道上,机身停稳的那一刻,消防救援车辆,救护车辆、其他救援车辆都迅速呼啸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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