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在池子里的懒散青年这才睁开眼来,笑嘻嘻地道:“这都是托了隐庐先生的福,若不是您老人家跟圣上写信建言,我那二叔又哪里会想出来这么高明的一个主意?”
崔护失笑道:“殿下这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夸您自个啊,若不是殿下从中牵线,圣上又哪里知道我这隐庐先生的名头?”
“不过殿下这主意确实是妙,不但替王妃又挣到了三百六十顷嫁妆田,您自个更是一气儿多了一万五千顷的永业田,这笔买卖可真是做得划算至极啊!”
“喂喂喂!你次序说反了好不好?”秦斐不满地抗议道:“本王主要是想我二叔多赐我些田地来用,至于那周家丫头,不过是沾本王的光搭了个顺风车罢了,本王可没想着要替她多挣些什么,她被人侵吞去的那些嫁妆,本王可还没要回来呢!”
崔护笑笑,懒得戳破他的欲盖弥彰,他那新媳妇被人贪掉的嫁妆,只怕他早几年就替她连本带利的收回来了,还有前几日又是谁特意提醒他在写给麟德帝的书信里记得再提一笔他岳父周贽的功绩的?这位殿下,还真是和从前一样,最喜欢口是心非。
不过他算计人的本事,也真是越发炉火纯青了,虽说安远伯府算计一个孤女的嫁妆这事确实不怎么地道,但是在见识了临川王的手段之后,崔护简直都有些同情他们了。
秦斐这家伙从老早以前就盯上了他们,若是他们待周姑娘好些,那等着他们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偏生他们自己作死,得罪了最不该得罪之人,结果被这家伙整得亏心事做下了,好处还半点没捞着,连自己被人给阴了都不知道。
而且阴了他们的这罪魁祸首竟连半点狐狸尾巴都没露出来,鬼主意都是他出的,出头露面、上门吵架这些脏活、累活儿却全丢给了他母亲。不但他媳妇的娘舅家要狠坑一笔,连他亲娘他都要一起坑上一坑,哦对,顺道儿连他的皇帝叔叔也坑了一把。这位殿下的心可真是越来越脏了!
“殿下,您在我这儿蹭吃蹭喝了这么多天,如今大事已了,您也该回京城去领旨谢恩了。”
“怎么,这就要赶人了?本王才在你这儿待了三天好不好,又没碍着你什么事儿,竟然这就急吼吼的要赶人了?我说有你这样的待客之道吗?”秦斐不满道。
“有殿下这个外男在,我家娘子平日都不敢在这院子里随意走动了,殿下这还没有打扰到我们夫妻吗?”崔护淡淡地道,话中的不悦明明白白。
秦斐一时语塞,半晌才郁闷道:“你先前不是挺不喜欢那个赵家大小姐的吗?怎么现在你们俩黏糊成这样?”
“先前是先前,现下是现下。先前我总以为娶妻生子这回事儿,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人人都得做的一桩任务罢了。可是现下,我才体会到,若是你找对了一个人,那么即使是不得不做的任务,也别有一番人生乐趣。”
秦斐被他眼中的笑意刺得别过眼去,故意哀叹道:“看来本王这辈子是体会不到你所谓的这种人生乐趣了!”
“殿下可是觉得您娶错了人?”崔护故意问他。
“若不是为了还欠她父亲的人情,谁愿意娶她回来,给自己找了一堆麻烦!”
“再大的麻烦到了殿下手中,也能翻手为云,反变成对殿下的助力!”这不被他三坑两坑的,坑完一堆亲戚就平白多了一万五千顷地的恩赏,这可是他们此时最为需要的一笔赏赐。
他在信中特地建议麟德帝将东北一处荒山野林赐给临川王,明面上是说只有赐这等几无所产的荒地,才不会为太后所阻,实则为的是是那一处离女真人极近,方便他们布下些人手来视其动向。
最近一两年,女真人的野心越来越大,可朝庭派去驻守边防之人或是不敢上报自己败给女真人的惨状,或是拿了女真人的好处,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以至朝中上下都对女真族的野心失之警惕,秦斐这才想了这么个法子出来,借着他新得的这些田庄,好将东北关外的情形掌握一二。
崔护想了想朝中的时局,又问道:“殿下若是不想成婚的话,当初又何必大费周章的让七皇子到含元殿上闹了那一出?颖川太妃那边似乎对殿下此举颇有些不满呢,觉得殿下有些太心急了,时机还未成熟便把圣上无人可继承皇位之事给抖露出来,早早地把颖川王给架到了火上。”
秦斐撇了撇嘴,“我那嫡母心里头从来就只想着我那哥哥一人,总是替他操不完的心!你当我就愿意成婚吗?难道我就不知道眼下时机如何?可若不是现今的实局实已是万分危急,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扰动起这京城的一片风云。”
“如今咱们大秦朝的国势你还能不清楚吗?这十几年来朝政昏庸,因外戚而奸臣四起,对内种种鱼肉百姓、横征暴敛,对外只知姑息养奸、纵敌自大。以至内有流民四起、民不聊生,外有强敌得陇望蜀、虎视眈眈。现下的燕京城看似是歌舞升平,实则整个大秦国早已处在风雨飘摇之中。若是再不想些法子,好让这一潭死水动起来,大秦离亡国就不远了。”
崔护默然,临川王说的这些他何尝不知,在京城掀起这种种风波来,正是为了搅动这一潭死水,好让朝中的某些势力不再唯孙太后马首是瞻,而是能和己方结盟,从而遏制孙后一党那些极不合理的朝政,尽量让当前的局势不再恶化下去,再多撑上几年,只要能撑到新君即位,那大秦便还有一线生机。
“华太医怎么说?”崔护问道。
“他说我二叔的身子内里已经掏空了,最多撑不过三年,我们正好用这三年的时间将势力再壮大一些,我们如今的实力还是太弱。这样等我三哥登上皇位之后,那便可以清除种种弊政,革旧从新、扭转乾坤了。”
崔护略一迟疑,“殿下还是要等圣上驾崩吗?”
秦斐抬头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淡淡地道:“不然呢?逼宫吗?若是我们能有足够的实力,领兵造反,杀进宫里头去,只怕我那位二叔虽然有些不舍得这位子,但也觉得是卸下了心头的一副重担吧!他和孙太后那老妖婆不同,在他心里还是有悔意和歉疚的,不然,也不会一直尽力护着我和三哥。”
若不是麟德帝这些年执意护着他和秦旻,便是他那嫡母再有能耐,怕是也保不住他们兄弟俩的性命。
“虽然他这皇位是他娘用卑鄙无耻的手段得来的,但我不想像他们一样,用那种暗中下毒的肮脏手段夺去他人的性命,只为了一把龙椅就弄脏了自己的手。”
崔护看着他,欲言又止。
秦斐的目光虽没看向他,却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一样,笑问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在本王面前,什么时候也这么吞吞吐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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