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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孔嬷嬷和煦的摇了摇头，轻声道：&ldo;说不上生气，只是姑娘们大了，有些是非却得辨一辨；烟儿，你过来，把今儿下午的事清楚的回一遍。&rdo;说着，孔嬷嬷身后走出个小丫头，走到当中福了福，便把下午的吵架事件清楚的复述了一边。这丫头年纪虽小，却口齿伶俐，声音脆亮，把四个女孩吵架时说的话一一转述，一字未减一字未加，几个兰听见了，都脸红羞愧，不声不响。

听完了，王氏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不过是小姐妹间吵架罢了，可盛紘越听越怒，待到听完，大力拍着案几，怒喝道：&ldo;你们几个孽障，还不跪下！&rdo;

女孩们吓的连忙要跪下，却被孔嬷嬷叫住了，道：&ldo;天冷地寒，别把姑娘们的膝盖冻着了。&rdo;谁知孔嬷嬷叫丫鬟拿出四个锦缎厚绒的蒲团并排放在地上，然后点点下颚，示意现在可以跪了；女孩们一字排开的跪下；明兰对于下跪是个生手，跪的东倒西歪，孔嬷嬷很好心的帮她纠正姿势。

盛紘把案几拍的啪啪响，吼声几乎震动屋顶，指着下首跪着的女孩道：&ldo;孽障，孽障，你们如此不知礼数，胡言乱语，与那粗俗村姑何异，有何脸面做盛家后人，还好你们是姑娘家，这要是儿子，将来免不了要争家夺产的，岂不即刻便是兄弟阋墙之祸，罢罢罢，不如现下打死了了事！&rdo;

说着便要去取家法，明兰没见过家法，如兰是无知者无畏，华兰和墨兰却吓的哭起来，王氏原想要求qíng，看着盛紘极怒，绞着帕子不敢开口，拿眼睛去求孔嬷嬷，孔嬷嬷笑着摆手道：&ldo;老爷不必动气，一味处罚也不好，总得让她们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我忝为几个姐儿的教养嬷嬷，托大些说，也算半个师傅，不如让我来问问她们。&rdo;

盛紘气急败坏，歉意的对着孔嬷嬷道：&ldo;嬷嬷涵养学问都是一流的，当初便是宫中的贵人您也是问得训得，何况这几个孽障，嬷嬷但问无妨。&rdo;

孔嬷嬷眼光一溜四个跪着的女孩，道：&ldo;你们可知错了？&rdo;几个兰立刻都说知错了，孔嬷嬷又问：&ldo;那错在哪里？&rdo;女孩们脸色变化，咬牙的咬牙，抹泪的抹泪，赌气的赌气，傻眼的傻眼，华兰咬着嘴唇，首先开口道：&ldo;女儿错了，不该训斥妹妹，没的惹出事端来，让父亲母亲生气操心了。&rdo;

王氏不知如何，去瞧盛紘，盛紘面无表qíng，孔嬷嬷微微一晒，去看墨兰，墨兰抖的如风中柳絮，显是又害怕又伤心，哽咽道：&ldo;女儿也错了，不该与姐姐顶嘴。&rdo;

孔嬷嬷嘴角微微挑了下，接着是如兰，她心里不甘，只说：&ldo;我不该与姐姐吵架。&rdo;

最后轮到明兰，明兰真是yù哭无泪，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憋了半天，憋的小脸通红，怯怯的说：&ldo;我，我……我真不知道呀。&rdo;

盛紘略略缓了气，刚才听小丫鬟复述事qíng经过，怎么听明兰都没错，没吵架没挑头没煽风点火，倒是好好劝了几句，却也被连累跪在地上，看那小人儿稚气可怜的样子，心里甚是同qíng，又扫了墨兰哭的悲戚，想起华兰如兰的冷言冷语，怒气又冒起来；指着华兰骂道：&ldo;你是长姐，年岁又比她们大许多，原指着你能照拂幼妹，以正范例，没想你竟如此刻薄，一点也不待见妹妹，将来嫁出去了，也是丢我们盛家的脸！&rdo;

华兰心中火烧般的气愤，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倔qiáng的低着头，一句也不分辨，盛紘又指着如兰骂道：&ldo;你小小年纪也不学好，什么胡言乱语都敢说出来，什么叫&lso;跟谁学的下作手段，喜欢抢别人的&rso;？墨姐儿是你姐姐，有做妹妹的这般和姐姐说话的吗？瞧着姐姐哭的厉害，也不知让一让，我没和你们讲过&lso;孔融让梨&rso;吗？没教养的东西！&rdo;

如兰本就性子爆，闻言，立刻顶嘴：&ldo;什么好东西都要先给她吗？去年舅舅托人捎了一块上好籽玉给我做玉锁，可被四姐姐瞧见了，她哭了一顿，说什么自己没亲舅舅，爹爹就把那玉给她了！还有那回爹爹特意给大哥哥带了方田huáng石做印章，也是半道被三哥哥截了去！爹爹为什么老是要我们让她？我不服，就是不服！&rdo;

盛紘气的手臂不住颤抖，当即就要去打如兰，被王氏拦住，她抱着盛紘胳膊哭着求：&ldo;老爷好偏的心，这回孩子们犯了错，孔嬷嬷都是一视同仁，你却只骂我生的那两个，老爷可是厌恨了我，不如我这就求去了吧？&rdo;

一时间，屋子闹做一团，林姨娘低着头轻轻抹眼泪，墨兰也哭的伤心，孔嬷嬷看了她们娘俩一眼，目光似有嘲讽，然后放下茶碗，站了起来，笑着朝盛紘道：&ldo;老爷请先别气，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错，只不过我正当着教养差事，分内要理一理，今日让老爷太太这般动气，倒是我的不是了。&rdo;

盛紘连连摇手：&ldo;嬷嬷，哪里的话，都是我治家不严，叫嬷嬷笑话了，好在嬷嬷与老太太是故交，于我们便如长辈一般，……好，还是请嬷嬷说吧。&rdo;

孔嬷嬷站在上首，对着四个女孩朗声道：&ldo;这世上的事大多都逃不出个理字，我素不喜欢当面说一套背后说一套，没的把话给传误了，今日当着几个姐儿的面，在你们父母面前一次把话说个明白；适才你们都说知错了，我瞧未必，现下我来问问。&rdo;

女孩们都不做声，孔嬷嬷又道：&ldo;好，咱们先从因头上说起；四姑娘，你抬起头来，我问你，五姑娘说你处处抢着大姑娘的头，还拖累了大姑娘，你可认？&rdo;

墨兰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哀哀凄凄道：&ldo;都是我不懂事，我原想着孔嬷嬷难得来，想要多学些东西，给爹爹争光，给家人长脸面，没想竟惹的姐姐妹妹不快，都是我的错……&rdo;

盛紘听了面有不忍，想起王氏往日的抱怨，心有不满的又看了华兰一眼。

华兰心中大恨，几乎忍不住扑上去把这巧舌的妹妹掐上一把，王氏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孔嬷嬷轻轻短笑了几声，闻言道：&ldo;四姑娘，你为人聪明伶俐，说话处事周全，可我今日还是要劝你一句，莫要仗着几分聪明，把别人都当傻子了；须知聪明反被聪明误。&rdo;

此言一出，墨兰当即停住了哭泣，睁圆了一双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孔嬷嬷，随即又委屈的去看盛紘，盛紘也有些不明。

孔嬷嬷若无其事，继续道：&ldo;你有两错，一是言错，你与姊妹拌嘴，不该开口闭口就是庶出嫡出的，我虽来这家不就，可四姑娘摸良心说说看，盛老爷待你如何，你一句不合，便开口要死要活的做撒泼状，这是大家小姐的做派么？&rdo;

墨兰轻轻抽泣，林姨娘有些坐不住了，轻轻挪动身体，哀求的看着盛紘，盛紘却不去看她，他似被孔嬷嬷说动了，一直仔细听着。

孔嬷嬷道：&ldo;第二是你心里念头不好，你口口声声想学东西，想为家人争光长脸，难道盛府里只有你一个姑娘？难道只有你长脸了，盛府才算有光彩？那你的姐妹们呢，她们就不用学东西长脸？且不说我原就是为着你大姐姐来的，你也不想想，你大姐姐还能和你们一处几日？再几个月她便要出门子了，偏她结的亲事还是个伯爵府，学规矩礼数正当要紧，你就算不念着姐妹间的谦让，也当念着大姐姐的急难之处。我听说林姨娘原也是官宦人家出来的，难道她没有教过你，纵算不论长幼嫡庶，可也得分一分轻重缓急？！&rdo;

盛紘本是个明白人，但因分外怜惜林姨娘，一颗心也多少偏向墨兰了些，此时听了孔嬷嬷的说道，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此话不错，如此看来，倒是墨兰偏狭自私了；看向墨兰和林姨娘的目光就有些复杂了；明兰跪在地上，偷眼看了林姨娘一眼，只看见她一双纤细的手紧紧的抓着帕子，手背上青筋根根浮起。

孔嬷嬷又道：&ldo;四姑娘，我知道你素来拔尖，可各人有个人的缘法。今日之事看似大姐儿挑的头，实则你大有干系，这十几日你处处争qiáng好胜，事事抢头，一有不如意，便哭天抹泪怨怪自己是庶出，你这般作为，可念得半点姐妹qíng分，念的半丝父亲恩qíng？&rdo;

一连串问话听着温和，却处处中了要害，墨兰被说的哑口无言，脸上还挂着眼泪，张口结舌说不出来半句，转眼看盛紘也不悦的看着自己，目光指责，再转头去看林姨娘，见她也惊怒不已，却不能开口相帮，墨兰心头冰凉，委顿在地上，轻轻拭泪。

孔嬷嬷转过身子，对着盛紘福了福，温言道：&ldo;适才老爷说我与老太太是故交，我今儿也厚着脸皮说两句，儿女众多的人家，父母最要一碗水端平才能家宅宁静；虽说姐妹之间要互相谦让，但也是今日这个让，明日那个让的，没的道理只叫一头让的，日子长了，父女姊妹免不了生出些嫌隙来。老爷，您说是不是？&rdo;

她身形老迈，声音却温雅悦耳，且说的有条有理，听的人不由自主就信服，自然心生同感，盛紘想起自己往日作为，女儿还好，要是儿子之间也生出怨怼来，那盛家可不长久了，更何况嫡有嫡的过法，庶有庶的活法，他一味厚待林姨娘那房的，怕也有祸事出来，想到这里，不由得背心生出冷汗来，对着孔嬷嬷连连拱手称是。

这时，倔qiáng的华兰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王氏拿帕子抹着眼睛，母女俩一起万分感激的望着孔嬷嬷；明兰听的两眼冒光，对孔嬷嬷佩服的五体投地，这般犀利直白，真真痛快淋漓！

孔嬷嬷说完了墨兰，转头向华兰，这会子华兰心也平了，气也顺了，身子跪的直挺挺的，服气的看着孔嬷嬷，等她训话。

孔嬷嬷正色道：&ldo;大姐儿，你是盛府的大小姐，原就比几个妹妹更体面些，老爷太太还有老太太也最宠爱你，日头长了，便养出了你的骄娇二气来，平日里心头不满，便直头愣脑训斥妹妹，也从无人说你；更何况你这十几日一直心里憋火。&rdo;

华兰困难的点点头，孔嬷嬷看着她，语重心长的说：&ldo;大姐儿呀，说几句不中听的。女儿是娇客，在家里千娇万宠都不在话下，可一旦做了人家媳妇，那可立时掉了个个，公公婆婆你得恭敬侍候着，夫婿你得小心体贴着，妯娌小姑你得殷勤赔笑着，夫家上上下下哪一个都不能轻易得罪了，一个不好便都是你的错，你连分辨都无从辩起！你四妹妹纵然有错，你也不该冷言冷语的伤人，当大姐姐的应当想出个妥帖的法子来，既让妹妹知道错处，又不伤了姐妹和气才是。&rdo;

华兰忍不住道：&ldo;四妹妹从不听我的，软硬不吃，嬷嬷你说该如何办？&rdo;

孔嬷嬷冷冷道：&ldo;这便是你自己的本事了。你今日连自己亲姊妹之间都料理不好，它日出了门子，东边的公婆，西边的妯娌，北边的叔伯兄弟，南边的管事婆子，一屋子隔着血脉山水的生人，你又如何走的圆场面？难不成还让你爹娘来给你撑腰不成？&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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