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郁之脸色不太好,面色苍白,嘴唇也没有太多血色,好像四肢都被灌满了冰块。 来的时候查了查天气,说是这边晴天,无风,结果没想到是这鬼样子。 秦郁之穿得少,只穿了件白色薄毛衣,说薄是真薄,跟纸一样,风呼啦一吹就差不多能吹破。 阙安穿得和秦郁之差不多,外面胡乱套了件风衣,里面穿着一件短袖,但面色比起秦郁之淡定不少,仿佛打在他身上的不是飓风,而是春天带着花香的春风。 阙安看了面色苍白的秦郁之一眼,拧了拧眉。 接着脱下外套不由分说搭在秦郁之肩上。 不待秦郁之有什么反应,阙安捞起他两只胳膊,跟塞洋娃娃一样胡乱塞进两只衣袖,然后又给扣好了扣子,啪嗒一声吧领子竖起来裹住了脖子。 秦郁之不舒服的扭了扭脖子,正打算开口,只听得一句 “别瞎动。” 阙安对着风衣腰上复杂的两条带子束手无策,纠结了半天拉到前面撕拉一声打了个死结,活生生把秦郁之裹成了个球。 有了风衣的阻挡,秦郁之脸上的血色回来了些,手脚也仿佛解了冻,稍微能舒缓了些。 他看向身上只剩一件短袖的阙安。 阙安伸出手去摸秦郁之的额头,若有所思: “赵安说回去量完体温再洗澡,就被风吹这么几下……你应该不会发烧吧?” 明明是这么冷的天,阙安的手却还是滚烫带火,自然而然抵上秦郁之冰凉的额头。 秦郁之不自在的偏开头,想挣扎着脱下身上的外套: “你把衣服穿上,我不用。” 外面太冷了,阙安身上就一件短袖,过不了两秒就就会被冻成冰块。 阙安一把扣住他手腕,制止道:“我冬天经常在湖里游泳,飘着冰块的那种湖,你游过吗?” 现在这天气算什么。 秦郁之拿阙安无法:“狗和人不一样,你现在” “老老实实穿着,狗和人不一样?我俩还不一样呢,走。” 阙安一把放开秦郁之的手,大跨步向前走去。 秦郁之深吸了口气,跟上穿着短袖在风中招摇过市的阙安。 到了家之后,阙安短袖上全是沙砾,呸呸呸吐出几粒石子,终究是人类的身体,或多或少弱了些,原本滚烫的手掌也染上了几丝凉意。 秦郁之刚坐下,就被塞了满怀的东西。 阙安一股脑把几个热水袋丢给他,又给他披了条毯子,怕漏风一样,粗鲁的把边边角角塞好,一边读着说明书,一边走到柜子前,摸索着医药箱:“体温计在最下层,蓝色医药箱旁……” 秦郁之整个人被丢在沙发上,裹成了个球,看着走来走去的阙安,觉得有点意思: “你识字?” 他没记错的话,阙安连自己姓都不会写。 阙安正费力读到一半,被秦郁之打断又得从头读起:“指标显示零,零” “零什么?” 他把纸怼到秦郁之面前:“零什么?” 秦郁之挑眉:“不是0,是ooff。” “欧父?” 秦郁之整个人被掩埋在毯子里,伸出手索要体温表: “把体温表递给我,我自己来就行。” 夹好体温计后,秦郁又重复问道:“你识字?” 阙安摆摆手:“这几天新学的。” 他听说现在人类招工全都要求什么本科学历研究生学历,一问才知道念到这些学历至少得读十年。 有这十年时间自己去做点儿什么不好,他相当不屑。 奈何不屑了几天,赵安就拿着两个文件夹,指着上面“注意事项”叮嘱他理解并最好全文背诵。 接下来的几天,管家就看见平时不见人影的阙安,每天八小时坐在书桌前,除此之外,连上个厕所都捧着本新华字典。 秦郁之算了下时间差:“你上面的字现在都能认全?” 这才过了几天而已。 阙安不满道:“刚才那个欧父就不认识,字典上没有,其他都差不多能认。” 秦郁之淡淡恩了声,手指敲打着沙发,目光落到阙安手上的纸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许久才开口: “过几天,我拿几份文件给你,你帮我处理下。” 之前他扔给阙安一本小学数学,布置了几道一年级数学题,谁知阙安翻错了页,误打误撞做成了六年级的,还做出来了,当时秦郁之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未必是。 阙安作为一只狗,没有受过正规的教育,完全没接触过文字数字的情况下,就花了两三天能做出这些,其实相当难了。 虽然说这些题都简单,不是什么函数极限这种难题,赵安给阙安的文件上的字也并非像魑魅魍魉这种生僻字,但两三天就能差不多消化理解,至少能证明阙安的学习能力并不差,对于新鲜事物的接收能力也确实有很大潜力。 对于这方面秦郁之并不了解,他从小基础打得很牢,性格也决定了他不是飞跃性天才选手,所以对于这种半路起家的路子,他不是很有把握。 秦郁之考量着让他多接触接触其他没涉及过的领域,探一下他的底。 看看究竟是天分,还是阴差阳错,也看看到底是他只是单纯天生擅长数字和文字这块,还是学习能力强,对于各个领域的参透都很高。 阙安不以为然答应下来,在不知这几个文件的复杂程度的情况下,不知畏惧的爽快答应下来:“行,你给我。” 反正他也习惯从零学起了,当时赵安给他文件的时候上面的字他一个都不认识,秦郁之扔数学书给他的时候他骗秦郁之说已经学了,但实际上连书页都没打开过,全是临时抱佛脚看的。 反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他最擅长处理临时问题了。 而且这药剂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起什么效用,目前还是待观察时期,在确定这药剂作用之前,他暂时还是闲着的。 一想到药的副作用,阙安头就痛。 等回去之后还是得去找狼族师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个副作用。 取出体温计后确认没有问题后,他不顾秦郁之挣扎,一把把人裹着毯子抱起来,往浴室走去。 秦郁之眉心一跳,正坐得好好的,被阙安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整个人悬在阙安怀里,心跳顿时升到了二百二,语气生硬道: “你放我下来。” 阙安紧紧裹紧了怀里的人,不容置喙道: “你可别闹腾了,消停待着,你刚进屋的时候腿都在抖,不知道的以为你那腿是筛子呢。” 他也不知道这人体质怎么能弱到这个程度,原来他说秦郁之像一个瓷娃娃,现在他才确信,秦郁之就是瓷娃娃,甚至更瓷。 秦郁之眼神微黯,盯着自己露出的一小节的脚踝。 阙安说是筛子,但其实没有那么夸张,他小腿颤动幅度很细微。 因为用药太多的缘故,他肌肉有些不受控,一遇寒小腿就微微有些轻颤,但程度不大,很难发现。 一直以来,除了赵医生作为医生给他做身体例行检查时,拿着检查单对比着数据询问他,主动告诉他这是因为服药原因外,其他人,包括秦父秦母,都没有休息到秦郁之小腿的微小变化。 秦郁之抬眸看向阙安。 阙安才和他同在一个屋檐,一起相处的日子不到一个月,居然能发现。 他原以为阙安真的是只大大咧咧的哈士奇,现在看来和他想象中有点出入。 秦郁之语气稍微柔软了点,像是坚冰化开了一点,虽然还是硬但至少挂了几滴水珠: “我是生病,不是残疾,我自己能走。” 阙安推开门,放下秦郁之,探了探水温,像是在敷衍小孩: “能走能走,短跑长跑你最强,快进来,水温差不多了。” 他走近秦郁之,扯开他身上的毯子,伸出手,往他衣服下摆伸过去。 他太久没接触过人类了,唯一接触过的人类在二十年前,一来是没什么经验,二来可能是伺候那小孩儿伺候习惯了,他下意识把面前这个病弱的成年人当成小孩儿一样看,觉得看这人哪儿哪儿都需要照顾。 虽然确实需要照顾就是了。 秦郁之挑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随着水波蔓延开来,他侧身避开阙安的手,语气带着警告:“你干嘛?” 阙安挑眉:“给你洗澡。” 秦郁之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有手有脚,为什么要给他洗澡? “你一个男人,给另一个男人洗澡,说不过去吧?” 讲讲道理好不好? 说到这个,阙安反而更有底气,他皱了皱眉,不明白面前这人在磨蹭什么,伸出手不由分说拽住秦郁之的衣袖:“我是勒狗,不是人,又不是一个种族,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不想管,他只知道面前这人需要照顾。 狼的音节在他嘴里硬生生拐了个弯。 “你说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双标,当初给我洗澡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不好意思,现在换我给你洗,你怎么就这个态度?” 阙安娴熟运用着网络上新学来的词汇,对面前的人类进行指责。 秦郁之揉揉疲惫的眉心,手上紧拽着自己的衣物不肯松半分: “我给你洗澡是在洗宠物,但现在,你已经不是一条狗了,你给我洗澡,不合适,明白吗。” 从小到大,因为环境和家庭的因素,秦郁之都十分看重自己私人空间这点,表现在他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他有些轻微的洁癖,再比如大多数时间习惯一个人待着,无端被打扰会让他觉得不适。 类似的,他不太习惯亲密举动。 阙安关注点有些偏颇,理直气壮道: “我当然不是狗。” 我是狼。 秦郁之没搭话,只眼神平静的看向阙安,同时抓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有松开半分。 长达半秒钟的僵持后,阙安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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