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咬了腮,面上?是前所未有的?怒意和戾气。长公主轻轻将柔软温热的?手?递到他掌中,由那男人狠狠捏握住。“裴时行,我?没事的?。”可这殿中竟无一人能回应她。无论是听雪还是裴时行,他们尚且需要些时间才能自差点失去亲爱之人的?恐惧里平复。四位女官侧身拭干泪痕,复又?扶她入了浴池,更加尽心地服侍着?元承晚梳洗。不?住地在她耳边柔声说着?安慰之语。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她们才自浴池里出来。方自温泉水中洗过一身凝脂的?长公主芙蓉面被水气蒸的?粉红,双眸晶亮,倒好似瑶池之畔,一颗水灵灵的?仙桃。而后?这颗小仙桃被裴时行强硬地摁坐在怀中。男人指尖濯拭了烧烫的?刀子酒,分别在她额间、鼻尖、唇角和后?颈处一一点过。甚至连足下穴位亦不?放过。这是时人习俗,若家中小儿受惊,便在盆中烧了酒,令这小儿自焰尖上?跨过。复又?吹灭酒火,趁着?滚热之时将酒酺点到这几处。如此便能令受惊的?孩儿一夜好眠。元承晚蜷着?茉莉花瓣儿似的?脚趾,忍住裴时行自她雪白足底点着?酒水的?痒意。她幼时都未受过这套,想不?到却?在成人之后?被旁人当作孩童以待。“裴……”她话音方起,裴时行便又?濯了酒,欲要再抹到她唇上?。可他的?手?才刚刚碰过自己的?脚,如何能再摸上?她的?唇。长公主乖巧地闭了嘴。可惜裴时行的?苦心并未有效用?。这一夜经历那么多惊险,她的?确高估了自己的?胆量。连民间传闻中,能止小儿夜啼的?烧酒也失却?神?效。夜已阑珊,长公主蜷在裴时行怀中,仍是连连梦魇,口中呜咽不?定。裴时行睡前便知她今夜难眠,拿了引枕倚靠在床头,而后?将她搂在自己怀中,想让长公主在自己的?庇护下安稳些许。可惜还是不?能行。“狸狸乖。”他在一片黑暗中握上?元承晚交置于胸前的?手?,欲通过掌间温热的?力道令她稍稍定心。可元承晚并未如同夜间前几回那般回握他,抑或以话语回应他。耳边的?惊喘仿佛被无边夜色不?断放大,她在呜咽。裴时行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而后?探手?触到了一片湿意。仿佛是泪,却?又?于衣襟两处都洇染了一片。甚至此刻仍在不?住滴落。被夜色放大的?不?仅是她的?恐惧,亦有他的?五感,他的?嗅觉。裴时行明白了那香浓的?甜味究竟是什么。原来他自她颈窝里嗅到的?奶香气竟是来源于此么?闪念之间,裴时行想起那张周家仆子的?状纸。那人曾为博取信任,细致地交代了种种药效。他的?呼吸克制不?住地重了一瞬,话音沙哑,坏心地明知故问。“这是什么?”可依他手?上?揉弄的?动作,他明明知晓了这是什么。“哦,是我?家小姑娘长大了啊。”他喉间含了沉沉笑意。中天夜将明,侍夜的?小婢女于半睡半醒间听到了内殿的?吞咽声,有些响亮。料想约莫是两位主子夜眠口渴,起来斟茶。她留神?听了半晌,却?未能如愿听到杯盏搁在桌子上?的?声音。眼皮沉重的?小婢女暗笑自己的?奇怪举止,不?再等候内殿传来那一声被她期待的?搁盏之声。复又?沉沉睡去。裴时行的?确咽下了什么,只是有些淡。所有的?声音都被咬在唇齿间,掩在红纱帐里。不?能为人所知。明明已是夜阑,可偏偏还长的?很,怎么也耐不?到天明。不错我家的小姑娘长大了。元承晚满脑子都不住地回?想着这句意有所指的调侃。心中又羞又怕,难耐地探出手,覆到裴时行正不断轻揉的大掌上。他的确停了动作。却又在下一刻坏心地握着她的手,一同覆上去。与手下作怪不同的,是耳边传来?的他的轻声解释。原来?自那颤声娇能柔嫩肌骨,亦能助孕之初起,便将眼下的情状做了注定。只是那时她身骨康健,并无此症,亦无任何征兆。故而裴时行当时也并未说出来?。他不必平白无故说出那般带了狎昵意味的话语,徒惹她将此事挂在?心头,终日忧虑。“狸狸莫怕,这都是正常的。”他半坐卧在?床头,耳后?落下的吻同他的话音一样轻柔迷幻。元承晚的确因他的揉弄缓解不少,美目失神?地半阖起来?,眼前的一切都恍若一个梦。一个在?漫天漫目的红纱帐中,被遮掩起来?的旖旎梦境。她缓过?了那阵疼痛,可?他的手却不停。女子另一只手死死攀住裴时行的臂膀,她遍身俱是方才在?睡梦中散出的冷汗,甚至在?交襟处还多了些其他。此刻俱都湿哒哒黏在?身上,同玉面上紧咬的红唇一般。令人难以忍受。“裴……”他故意在?她耳心里嘘声,惊的她蓦然止了话音。而后?冠冕堂皇道:“众人都睡下了,狸狸若出声将外间守夜的人喊进来?了可?怎么办?”她的神?智本就在?今夜的险境里被磋磨过?一番,脆弱又惊惶。眼下又在?裴时行的掌中吃尽苦头。仿佛又出了一身汗。泪眼盈盈的女子颊边黏了发丝,却无力去拨开,只觉自己被他完全掌控在?手。无论是神?智还是其他。于是她只能在?这不可?测的冷热里交织沉浮,被迫将最后?一丝神?智泯灭。整个人都好似自一片水光里捞出,绚丽又脆弱,被无边夜色晕染出朦胧的绮艳。偏偏他所有的话音都带着夏夜潮而湿的热气灌进耳心,清晰无比:“冲任血旺,脾胃气壮,又兼了颤声娇的功效,如?眼下这般足而浓,都是正常的。”“此乃生化之源旺也,狸狸不必害怕。”可?她怎能不害怕呢?新?月似一弯娥眉,盈盈注视着世间有情人,辉辉有光,却沉默地划过?大半星夜良宵。帐中的两道人影被月色照出隐约轮廓。衫轻羞指现,持缝合欢扇。可?元承晚侧目,望着细纱帐壁上映出一团交织的浓影,当真?要哭出声来?。但此间情状便是更加压抑,令她紧紧咬住口唇,不敢泄露一丝声响。她手下更用力地拽紧了裴时行的墨发,另一只手也由抚变作扯。“好了,可?以了,本宫不要你……”她挺腰半晌,终究失却力气,无力地仰靠回?去。甚至顾不得拽拢住襟怀,只口中哭诉道:“不要你,不要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裴时行终于抬起头松开唇齿。男子眼尾泛红,俯盯着她,沉沉咽了下去。他就是这样的,卑鄙无耻,乘人之危。她也不能说不要他。长公主又无辜地为这句话付出了代价。至翌日,恢复了往日从容高贵之态的长公主延请了御医入府,又亲自把脉诊过?,得她一句“此乃常事,殿下不必担忧”。方才放下心头羞怕。可?她绝然不可?能因此放下对裴时行的恼怒。他仗着自己数月以来?比她多读了几本医书,便敢趁她昨夜忧惶无主之时,蓄意欺瞒蒙骗。说甚此物乃是自无定性,会随着她的饮食气性而变。若如?长公主这般受了惊吓,有肝经血热抑或郁怒之气积压,便会损了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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