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先生走后,李湖把五十两纹银放爹爹面前。
&ldo;这银子嘛,首先是留给爹爹治病。当然,也可做峻燕峻苏念书的资费;娘年岁老了,冬天怕寒,该做一件驼毛袄子;若还有剩余,给芸芸买一只牛角梳,还给小女莹莹买米糖。&rdo;
李母高兴地拭眼泪:&ldo;我儿孝顺,一家人全给他想到了。&rdo;
李湖突然惭愧难当,跪父亲母亲面前:&ldo;孩儿不孝,五十两银子,哪能充作这么多用场?孩儿无能,不能为家里解困分忧。&rdo;
李父平静道:&ldo;我儿又川,堂堂一省巡抚,朝廷二品大员,做官做到这种境界,爹爹倒也放心。&rdo;李父对着站宅门外围看的男女大声道,&ldo;我儿清官!我李家祖宗有德,出了我儿又川,仕途顺畅,又能为官守节,老夫高兴!&rdo;
李父牵着李湖的手走出堂门,对屋外的族人说道:&ldo;乾隆四年,又川二十二岁金榜题名,我们李氏族人是何等荣耀。然而,四十余年过去,又川除了留下一块御赐进士匾额,挂在本族的祠堂,没给本族一钱碎银建牌坊、修祠堂。当然,也没有使老夫成为富庶人家。族人有所怨言议论,老夫不怨族人。老夫只要族人想一想,在外为官回祖籍抛金撒银,这就是光宗耀祖么?又川在外政绩如何,老夫实不知情,但老夫可以肯定:我们李氏宗族的又川,官声一定不错!&rdo;
族人被李父这番话深深感动了。
李湖看看天光,对父亲说道:&ldo;爹爹,孩儿要赶回南昌。&rdo;李父问:&ldo;何事这般着急?&rdo;李湖说:&ldo;孩儿替皇上办差,押贡品进京。&rdo;李父爽快道:&ldo;吾儿快去!&rdo;李父扯着李湖的手,风风火火往村外走。
李母在后面追:&ldo;老爷子,你做事也太急躁,就不能再等一个时辰?&rdo;
峻燕从屋里追出来:&ldo;爹爹,你的官帽。&rdo;
李父站定:&ldo;那就稍候,等吾儿戴好顶子再走不迟。&rdo;
李母说:&ldo;那得由我给川儿戴官帽。&rdo;李母缓缓把顶戴放李湖头顶,故意磨磨蹭蹭,泪水夺眶而出:&ldo;川儿,就不能明早走吗?&rdo;小女儿跑过来,抱住父亲的腿:&ldo;我不让爹爹走!爹爹不许走!&rdo;
这时,一群族人跪在李湖面前挡着不让走。&ldo;又川贤兄请留下同我们聚族宴。&rdo;年轻族人叫道:&ldo;又川世叔待族宴过后再走不迟。&rdo;李父发火道:&ldo;我儿替皇上办大事,谁敢挡道?&rdo;李父从身旁的篱笆扳起一根树棍,高高举起,族人吓得四下散开。
李父牵着李湖的手出了村外,李湖与赵石汇合,各牵着一匹马慢慢离去。
全村人簇拥着老父老母目送李湖。李父颤抖着:&ldo;我何尝不想多留川儿呀!&rdo;李父说罢,老泪纵横。家人哭了,全村人也都哭了。
李湖缓缓步行,恋恋不舍地回头看,老父老母的白发在微风中颤动。李湖不禁泪如泉涌,泣声道:&ldo;唉,但愿不会是最后一次见我的老父老母、妻子儿女,我多想在家住一两个晚上。&rdo;
赵石含泪说道:&ldo;大人就留下,进京早一天晚一天,没那么要紧。&rdo;
李湖坚决道:&ldo;不,越早越好,就是死,我也想趁早了断!&rdo;李湖再回头,深情地看一眼家人,强忍着不让泪水溢出。他急转身,跳上马背,扬鞭急驰。
夕阳西沉,天边霞光似血。
第六十一章
有为辞官彩珠谢世
圣旨催贡填土蒙混
彩珠听长子有为说拍卖贡品罪可杀头,惊恐万分猝亡;潘振承忍着悲痛,千里迢迢追赶李湖;李湖遇到前所未有的怪事,皇上一路下旨催促;李湖担心空贡箱在通州启岸转运时露馅,决定在箱子里填泥土;潘振承追上李湖,带翁七扮演傻爷买不同颜色的泥土;迎贡钦差接贡,马匹受惊,贡箱从马车上摔到地上,贡箱破裂,流出了泥沙,钦差欲取李湖的脑袋!
彩珠谢世
彩珠接二连三遭遇揪心的事情。
首先是流放到琼岛崖州的孔义夫回到广州。
五年前,臬司雷之俭判孔义夫流徙云南烟瘴地。按刑律,&ldo;流&rdo;指罪犯流放,&ldo;徙&rdo;指举家迁往流放地,按罪名轻重流二千里、二千五百里、三千里、四千里以上不等。孔义夫是挑起查抄夷物的元凶之一,罪可凌迟,判四千里流徙罪算是从轻发落。不久,陈用敷接任广东臬司,在潘振承积极疏通下,臬司衙门接受了孔妻冼茶花的捐赎,改判孔义夫的流罪,发往广东崖州服役,赦免孔义夫家人迁徙。
茶花和儿子的生计靠彩珠接济,彩珠经常在潘振承耳边唠叨,要潘振承去求臬司,放孔义夫回来与家人团圆。潘振承找过陈用敷,陈用敷道:&ldo;广东官员和商人对孔义夫恨之入骨,本司改判流二千里,不知有多少人戳我的脊梁骨,倘若放孔义夫回来,本司的脊梁骨恐怕得戳断了。&rdo;布政使姚成烈升任广西巡抚,皇上着陈用敷改任布政使。陈用敷卸任按察使前,终于答应潘振承的恳求,赦免孔义夫流役。
孔义夫的妾筱香娇在孔义夫落难时,远走高飞不知去向。孔义夫回到黄黎巷的家,问茶花和小贵这些年怎么过。茶花说全靠干爹干娘接济,小贵读书也是干爹干娘出的钱。孔义夫生出愧疚,后悔他当年报复潘振承所做的龌龊事。孔义夫没其他营生本事,到南海县衙外摆了个代写家书、讼状的信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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