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这个过程中陆荷阳突然醒来,他会怎样?他违背他的意愿亲吻他,他会不会恼羞成怒,会不会再次离开他? 这样的后果,傅珣不敢想。 在傅珣自己都未察觉的时候,陆荷阳早已完成了对他的驯化。他潜移默化教会他成为一个温柔耐心的爱人。 在点滴输完之前,陆荷阳悠悠转醒。原因是角落里那对年迈的老夫妻不知何时完成了输液,妻子还摁着手背上的针孔,丈夫往她的肩上细致披上一件外衣,然后站起身收拾身边装药的塑料袋,尽管已经放慢了动作,但塑料袋还是发出零星的脆响。 “你醒了。”傅珣也跟着站起来:“我去喊护士给你拔针。” 陆荷阳睡得懵懂,再凝神时发觉动物世界已经播放片尾曲,画面从猿猴变成了迁徙的大象。 那对夫妻终于收拾妥当,互相搀扶着朝点滴室的门口走去,走近陆荷阳身侧时,他发现他们在对他微笑,脸上的褶皱如光阴馈赠,和蔼又慈祥。他不明所以,只好也扬起唇角,回以微笑。 就在他们要踏过门框前,老阿姨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陆荷阳说:“我儿子也喜欢男生,他们是在国外结婚的。” 她眉眼舒展,脖颈上的雏菊印花丝巾衬托她的笑颜:“祝你们幸福。” 等傅珣回来的时候,偌大的点滴室只余陆荷阳一个人,他垂着头盯着鞋面发怔,仿佛那里有一团恼人的污渍。其实傅珣刚刚隐约听到了说话声,回来的路上又与那对老夫妻擦肩而过,于是好奇问道:“他们跟你说什么了?” 陆荷阳视线垂落,盯着拔针的护士手上利落的动作,摇了摇头,平淡地回答:“没什么。” 他不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又误会了什么。 就算退一万步,傅珣又怎可能给予他婚姻? 走出社区医院的时候,几近凌晨,鹅黄色的月带着淡淡风晕,恰悬在头顶。傅珣将陆荷阳送到楼下,靠在车边等他上楼。 陆荷阳刚解锁单元门,傅珣忽然又喊住他,大步走了过来。 傅珣在陆荷阳面前停住,用后背顶住半开的门,将对方环到怀里来,一只手绕到他的腰后,浅浅地贴在腰窝处。 脸上的热度开始攀升,像是刚刚过敏时的反应再度来袭,陆荷阳全部的注意力都聚焦在身后那只有力的手掌上。 就在他试图挣开的时候,傅珣向下扯了扯他的风衣衣摆,随即松开手:“坐得太久,这里有点皱了。” 陆荷阳微微一怔,后退一步走进门里去。 “谢谢。” 在电梯缓慢爬升的过程里,银色的金属门板映射出他的形象,面无表情又过分冷清的一张脸,却有着与这气质毫不相融的淡红耳根与双颊。他抬手,用微凉的手背触碰颧骨,那里呈现出高于正常体温的温度。 他现在的模样,像是个病人。 又或者说,他就是个病人。 傅珣,是他一生无法避开的过敏源。 直到看见陆荷阳房间的灯亮起,傅珣这才折返。 连轴的工作和一夜的奔波,使他倒在床上的时候已足够疲惫,但奇怪的是,他失眠了。 十三年前,他投放完蜂蜜的那个夜晚,少年陆珣经历了人生中意外会面 陆荷阳到时甘棠已经在深蓝的门外等待,出入有名流,也有看起来不太正经的玩咖,甘棠正在极力避开街角一个正在抽烟的男人在她身上游移的不怀好意的视线。 “甘老师。”陆荷阳站定在她身前,替她隔开目光。 甘棠长舒一口气,露出局促的笑容:“不好意思啊,陆老师。” “学生的事,是共同的责任,你不用这么客气。”陆荷阳拉开门,两个人踏进去,混乱的声浪带着热度迎面袭来。红蓝交错的灯光,调酒时冰块与金属杯壁碰撞的脆响,谈笑声与接吻时的水渍声,摇晃的音乐和激烈的鼓点,还有浓烈的酒气与烟草气。应接不暇的感官体验让人在陌生和畏惧里很快生出亢奋。 甘棠往陆荷阳身后躲了躲,面露难色道:“我不知道她在哪。” 陆荷阳没有听清,竭力将耳朵凑过去,于是甘棠又提高音量说一遍。 陆荷阳这才说:“你去大厅看看,我去看一下包厢。” 到了二楼,声音没有那么嘈杂,像是被吸音海绵吸去了大半,侍从在走廊上来回穿梭,手中托着剔透的酒杯和名贵的酒瓶。 他拉住一个从他身侧擦肩而过的侍从询问,是否有见过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生。 对方体面又礼貌地回答:“这是顾客的隐私,不便相告。” 陆荷阳束手无策地站在原地,放眼望去,一扇扇门紧闭着,时有被稀释过的欢笑声从包厢里传出,此时已接近零点,宋芸是醉是醒,有没有被人欺负,处境愈发未知。 他咬了咬牙,朝第一扇门走去,他将门极轻微地推开一小道缝隙往里窥视,里面的酒局已近尾声,桌上杯盘狼藉,有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怀里搂着一个女人,身侧立着的瘦高男人,西装革履,手中抱着一纸合同,眉开眼笑,似乎谈成了一笔不菲的生意。 陆荷阳松开手,再打开第二扇,黑黢黢的没开灯,是空的。 然后是第三扇。 这一间包厢内部空间很大,一眼望去似乎有男有女坐了不少人。他扶了扶眼镜,竭力将每个人都看得清楚些,可偏偏有一个人影陷在沙发的转角里,交叠着腿,为墙壁的阴影所吞噬。但看轮廓应该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他没太在意,正要再将门掩回,忽而那个男人倾身,浴进光里,猛地跌进陆荷阳的眼底。 薄挺的鼻梁,利落的下颌线条,一对欲笑不笑的瑞凤眼。 这个男人,正是傅珣。 陆荷阳喉头滞涩,他舐了舐干燥的嘴唇,按捺住过分剧烈的心跳,悄悄观望。 只见傅珣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将桌上装着棕色酒液的酒杯往对面推了推:“徐总,你知道我开车来的。” “没关系。”那个姓徐的男人爽朗地笑起来,“我让令妤来接你。” 话说到这里,陆荷阳已然猜出这个人正是徐氏的掌门人徐涧中。 在场的其他人也跟着哄笑起来,随声附和:“对啊,傅总,你们都是一家人,还这样见外。” 傅珣不说话,两只手腕搭在膝盖上,指尖抵着指尖,他的视线钉在那杯酒上,仿佛要他咽下的并不是一杯酒,而是一杯别有用心的毒药。 以陆荷阳对他的了解,他已然感到不耐烦,且耐心即将耗尽。 “小傅总这样不给面子,那笔单子我还是签给傅乔羽好了。”坐在沙发最右侧的男人开口,嘴角挂着淡淡的嘲弄的笑意,顺手搂紧了身侧的一个长发女人,她的短裙堪堪遮住大腿根部,任男人的手在那里肆意摩挲。 “陈总。”徐涧中用夹着雪茄的手按住了他的臂膀,“这种玩笑不能乱开,伤感情的。” 他说着给傅珣递眼色,一对卧蚕盈着笑,却带有警告的意味,令人胆寒。 有人适时地将酒杯端起来塞进傅珣的虎口,他端着酒,腮紧了紧,抬手扯松自己的领带。 陆荷阳忽然发觉,眼前的傅珣,并不是平常出现在他面前时的那么光鲜,也不如他想象的那么久经沙场和应付自如,而更多的是高压之下的窘迫与狼狈。他像是一只即将失去领地的狼王,正在悲壮又殊死地搏斗。 气氛一时凝滞,整个包厢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傅珣喉结动了动,他托起杯,迟疑片刻,旋即仰头一饮而尽。 他将空荡荡的酒杯重重剁回到桌面上,撤回手的瞬间,似乎将骄傲和尊严一并抛弃在了那里。这一认知引起陆荷阳心头细微的刺痛。 徐涧中抚掌,说了一个“好”字。包厢里的众人同时松了口气,凝重的空气重新变得活络。 就在这时,陆荷阳的脊背狠狠一僵,他听到他的身后无比清晰地传来甘棠的声音。 “陆老师,我找到她了!” 胸腔里心脏震荡,攥住门把手的手指先松了,门被从内部大力打开,先看到一双锃亮皮鞋,视线上移,是刚刚那个什么所谓陈总的阴沉的脸。 陆荷阳尴尬地退后两步。 “对不起,我找人。” 阴影里的傅珣紧接着站了起来,眉头紧锁,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与秘辛被窥破的难堪,隔空与陆荷阳对视。 视线细密,如刺如芒。 就在这时甘棠架着醉得几乎站不起来的宋芸靠近,并未察觉这里由自己引发的“骚乱”,并补充说明:“她喝多了,差点被人带走。” 陆荷阳回头,帮助甘棠把人架稳,又对怒气冲冲的陈总说一句“已经找到了,抱歉打扰”,然后立刻转身朝楼下走去。 他似乎听到傅珣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但杂音太多,听起来太过渺茫,又或是他下意识想忽略掉刚刚本不该发生的意外会面,以至于没有回头确认。 他太了解傅珣,自尊心强烈,胜过性命,被他这个宿敌目睹这些,无异于让他下油锅,煎炸烹煮,足够煎熬。他没必要再加剧这个痛苦的过程,及时离开会让下一次见面时,彼此仍然保留体面。 他步子很快,尽管架着人,但对他这样的身形来说,仍然不算难事,可甘棠想要跟上他的步伐却很吃力,到了一楼,才喘着气抱怨了一句:“陆老师,你走得太快了。” 恍然悟出自己怀揣逃跑的隐秘情绪,没有顾及别人,陆荷阳略带歉意地放慢脚步:“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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