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绍筠神情诚恳,对灵徽的关切之意从未有假,这模样落在灵徽眼中不禁令她有些恻隐。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便转身避开唐绍筠的目光道:&ldo;我想一个人再走走,你先回去吧。&rdo;
唐绍筠已习惯了灵徽这样的反应,便就此提步离去,虽然他很想知道灵徽来到曲水涧的原因,却始终没敢提起。
灵徽到曲水涧不过是因为始终放不下那个神秘的身影,但她也知道在现今这样的状况下,那人是不会现身的,因此她的到来不过是排遣内心对此越发深重的疑虑,顺便从唐绍筠口中打听些情况,事实也确实让她得逞了。
回到唐府之后,灵徽将今日得到的情报都传回了清王府。玄旻看着闻说带回来的消息颇为满意,翌日就秘密约见了景棠。
因为永安寺一事,玄旻在清王府闭门多日,也又一次落下了办事不利的罪名,被今上责备一番后,他便又当起了闲云野鹤,对朝政并不伤心,就连拜见太后时也不由推辞了有关政务提请的事。
景棠却以为是玄旻有意退居众人视线之外,加上那些神鬼乱说的事,他满腹气恼无从发泄,恰好玄旻约见,他便带着那一腔怒意前去赴约,甫见玄旻便有些阴阳怪气。
玄旻对此不以为意,只说当初西雍送来的穹州赃款有用武之地了。
景棠被玄旻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得莫名其妙,忙问道:&ldo;你是要我把那些钱都还回去?&rdo;
&ldo;留着到底是个祸害,不如完璧归赵。&rdo;
&ldo;不行。&rdo;景棠断然拒绝道,&ldo;靖王既然亲自送到我手里了,我就有这个胆收。他想要回去,没这么容易。&rdo;
&ldo;大哥是不记得靖王在云丘的动作了?&rdo;玄旻反问,见景棠神色骤变,他才继续道,&ldo;这笔钱原本就是谁拿在手里,谁要提心吊胆的。靖王为何能让唐绍筠去处理,就是吃定了大哥不会愿意将这笔钱拿出来。大哥的事,我不多问,只问一句,勾结军中大将,中饱私囊,亏空公款,这两个罪名加在一起,大哥能抗多少?更别提在这之外,大哥手里还在办的事了。&rdo;
景棠思忖之后虽仍旧不甘心,却也不得不同意玄旻所言。想他在云丘命人应付唐绍筠已经颇为费力,一切就是因为那一笔西雍想要嫁祸于他的赃款而起,虽然那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财富,但比起他所处的位置显然并不足道。
见景棠面色不若方才坚决,玄旻才继续道:&ldo;我查到靖王在云丘附近正做着一桩大买卖,大哥有没有兴趣听一听?&rdo;
景棠正为失去那一笔钱款而痛心不已,根本没有心思理会玄旻的故弄玄虚,不耐烦道:&ldo;有话直说,别兜圈子了。&rdo;
玄旻将西雍走私巨量私盐的事说了出来,听那当朝太子嗤笑道:&ldo;我道他多有手段,不过是做些旁人玩剩下的把戏,倒是我高看他了。&rdo;
&ldo;云丘一带大哥比我熟,当地的官员想来也跟大哥有交情,靖王竟然敢在大哥的地方动手脚,大哥就不想看看他手底下的人又有多少是从你身上捞好处的?&rdo;
景棠闻言恍然道:&ldo;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你这样一说明白了。看来是时候主动出击,探探我那靖王弟弟的底细了。&rdo;
&ldo;天象之说受人引导才会将矛头指向大哥,如果能有什么事将这种情形逆转,那么大哥近来所受的气也就能都出了,而且对打击靖王也是相当有利的。&rdo;
景棠想来正是如此,当即赞叹道:&ldo;六弟所言甚是,是我一时糊涂没有想到这一层。就按你说的,靖王给我多少,我都如数奉还,原本就是他造的孽,何故让我受这样的委屈。&rdo;
这样心情畅快了不少,景棠连饮了三杯,见玄旻沉静依旧,他又想起自己方才失礼之处,忙致歉道:&ldo;我刚刚被气糊涂了,六弟莫怪。&rdo;
&ldo;确实是我失礼在先,没能抢得先机为大哥挡下那一击,现今算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rdo;玄旻见景棠向自己敬酒,他便与之干了一杯,道,&ldo;我身在建邺,尚且无法顾及中朝事宜,云丘之事,只怕我并不能帮上大哥什么,要大哥着他人去办了。&rdo;
&ldo;这其中门路你必定不知,真让你去了反倒为难你。不如这样,你将你得到的情报一一告诉我,我这就让人去办,未免被靖王钻空子,这次私盐的事,我亲自看着。不过……&rdo;景棠疑虑道,&ldo;我倒是有件事要六弟你帮忙。&rdo;
见玄旻答应,景棠继续道:&ldo;云丘户头的事,还得你替我看着,我料想这件事里也有同时从我跟靖王之间捞好处的人,你替我仔细查看,能抓的即刻拿下,我自然有办法将他们处置了。这次靖王抢先发难,我光顾着应付,没想到还击。你今日提醒了我,确实是时候让靖王知道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了。&rdo;
玄旻没有推辞,与景棠交代了情况之后便回了清王府,路上意外灵徽的马车。
灵徽陪唐绍筠去了靖王府,此时正在回去的路上,她听着街上人生喧闹便挑了车帘向外探看,目光到过街市的时候恰好也看见了玄旻。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有了交汇,在川流不息的建邺街市中有了短暂的接触。
她不知这一刻他心底的惊讶,正如他不晓得她在这一刻有着与他同样的心情,玄袍依旧阴沉,白裙仍然清冷,在匆匆见过的这一面之间,谁都没有表现出异样,就如同两个陌生偶然的相遇,再自然而然地分开。
&ldo;分明可以很快解决的事,却要这样兜圈子,你在顾虑什么?&rdo;闻说在玄旻放下帘子之后问道。
&ldo;我只是想看看,他们私底下究竟能做出出人意料的事。&rdo;玄旻合眼时,脑海里随即闪过方才与灵徽的匆匆一瞥,那人的目光就如同冰山上突然照来的一缕阳光,融化了那方寸之地的冰冷,也让他的心神有片刻的难以宁静。
闻说觉察道玄旻神情间的异样,也猜到了其中的原因,却未曾点破,漠然道:&ldo;现在太子全力对付靖王,靖王也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太子,他们的互斗真正开始,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rdo;
&ldo;太子不是靖王的对手。&rdo;
&ldo;所以……&rdo;闻说想到一些事,原本没有任何波澜的眉间有了一丝涟漪,她不由去看玄旻,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玄旻并不讨厌闻说这种代表对他人同情的神色,只是他对此却不屑一顾,在将灵徽留在自己脑海中的影响暂时压制下去之后,他方才有了起伏的心情也随之平时许多,他恢复了以往的镇定与闻说道:&ldo;腿伤还没全好,等等回去再替我看看。&rdo;
闻说的视线落到玄旻的腿伤,不由暗暗叹息一声,点头说好。
☆、第十章旧恨并新殇唇枪战舌剑(一)
原本临近新年,诸人都开始忙碌筹备相关庆祝活动的事宜,然而中朝忽然要厉行整顿之风,从国都建邺至各个地方,务必严肃查处所有违背法度朝纲的行为,一时之间满城风雨,各处衙门由中央开始逐级向下审查,有违纪者便要被严正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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