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火山喷发。但聪明的人、熟悉他的人,通过他镜片后露出的目光,能大致猜出他情绪的变化。那兰和他交往不算很频繁,但此刻能看出他眼中的责问。急救员来到现场,就立刻宣布冯吉死亡,目击者众,但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是谁将利刃插入冯吉胸膛。有的说看到个大个子,有的说看到个瘦子,有的说凶手跑到了人民大道的人流中,有的说凶手汇入了进地铁站的人流中,甚至有些后来围观的以为是那兰下的手。
大隐隐于市,这反成了凶手的利好条件,仿佛冯吉特意选定了自己的坟墓。
他临死前没有机会告诉那兰,他的真名是冯喆。那兰还是从巴渝生口中得知,他钱包里的身份证上写得明白。
他真的不相信任何人。
&ldo;他同意见面的条件,是不让警方卷入……&rdo;那兰索性不等巴渝生发问,主动解释。
巴渝生显然在努力抑制着失望,打断道:&ldo;但你应该相信你的直觉,至少告诉我……&rdo;
&ldo;我的直觉,也是先听他有什么要说的,给他所有的信任。&rdo;那兰说,&ldo;我刚和他联系的时候,就劝他找你们,但他的反应非常强烈。所以我生怕和你联系后,他索性断了和我合作的念头。&rdo;
但是他现在死了,你们是不是合作很愉快?
好在,那兰知道巴渝生不是说这种废话的人。
果然,巴渝生只是淡淡地问:&ldo;他临死的时候,说了些什么?&rdo;
&ldo;当时又嘈杂,主要是他也快不行了,我听得也不清楚,好像是&lso;邮箱&rso;。&rdo;
在公安局做完正式口供,那兰木然地走到楼门口,望着门外艳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样灿烂的阳光下,发生着那样的罪恶。
死亡似乎如影随形,先是宁雨欣,然后是冯喆,都死在她身边。她忽然觉得,自己至今仍&ldo;逍遥在世&rdo;,如果不是奇迹,就是&ldo;他们&rdo;想利用她,得到什么。也许,当她解开所有迷局的那一瞬间,也就是死神献上深情一吻的时刻。
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那么坚强,她忽然觉得像是走在一片瘴气弥漫的泥沼中,脚下软软的,头一阵猛烈晕眩。她扶着墙站稳,深呼吸。
不知什么时候,巴渝生在她身边静静地站着,关切地问:&ldo;你怎么了?&rdo;
&ldo;现在左右没人了,你可以尽情骂我了。&rdo;那兰苦笑,证明自己一切均好。
巴渝生也努力笑笑:&ldo;没有什么可骂的……但你状态好像不大好,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已经安排好,从现在开始对你和秦淮进行保护,尤其你,行踪已经露了。&rdo;
&ldo;我倒觉得你不必在我们身上浪费资源。我想,暂时不会有人威胁到我们。&rdo;
&ldo;哦?怎么讲?&rdo;
&ldo;这几个小时来,我把早上在地铁站口发生的一幕反反复复重放,得出一个结论。来杀冯喆的人,对他和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他们能不露痕迹地杀了冯喆,也可以顺便杀了我。&rdo;那兰真实体会到,我为鱼肉的感觉。就是这种感觉,让在解剖室里都镇定自若的那兰有呕吐的欲望。
巴渝生半晌不语,开口却是:&ldo;你不是在开玩笑吧?&rdo;
&ldo;今天还真的没这个心情。不过有一点肯定,只有解开所有的疑问,我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rdo;那兰忽然又觉得,这话好熟悉。
邓潇第一次找到她时打动她的一句话。
手机里有错过的邓潇的两个电话,和一条问候的短信。他已经听说了。他要自己尽快和他联系。他要保护那兰,和那兰大隐隐于市。
巴渝生说:&ldo;要不要保护,也不完全是你说了算,也不完全是我说了算……&rdo;
&ldo;我不希望看到更多无辜的人遇险。&rdo;那兰用求恳的目光看着巴渝生。
&ldo;至少让人送你……你们……&rdo;巴渝生不知该怎么说。
那兰心领神会,说:&ldo;我想,还是和秦淮一起回岛。我最近试着和秦沫交流,感觉有些进展。&rdo;她心里知道,这只是原因之一。&ldo;如果你们解开了&lso;邮箱&rso;的谜,或者了解了更多冯喆的情况,一定告诉我。&rdo;
&ldo;我们的技术人员打开冯喆的邮箱好一阵了。他的邮箱,和他的手机一样&lso;清白&rso;,什么都没有。我们正在和网易联系,看是否能恢复那些永久删除的邮件。如果有进展,一定告诉你……我还是希望你,要……要和我们保持联系。&rdo;
那兰点头,和巴渝生告别,脚下也终于有了踩实地的感觉,一路走出公安局大门,秦淮的奥德赛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停在她身边。那兰登车回眸的一瞬间,看到巴渝生凝神望过来,离得远,更看不清他镜片后的目光。
&ldo;他可能会安排人跟着我们。&rdo;秦淮开车走了一阵,两人谁都没说话,最终还是那兰打破沉默。
秦淮说:&ldo;这总不是什么坏事。今天冯喆遇害后,我看着他的尸体,就想,这完全可能是我们两个!&rdo;
&ldo;我看到冯喆的尸体,又想到宁雨欣的尸体,你这样的想法,我产生了两次。但我觉得,越是如此,越不能退步,你敢不敢帮我?&rdo;
从侧面看去,秦淮的嘴角露出淡而坚定的微笑:&ldo;我还想问你这句话呢!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等奇迹的出现,亦慧会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所以我只是默默地调查,不声张,甚至用风流的假象来欺骗自己,蒙蔽世人,但今天才发现,我们想要碰的人,已不能用&lso;心狠手辣&rso;来形容,简直就是杀人嗜血的恶魔……&rdo;他话锋忽然一转,问道:&ldo;可是,你为什么会相信我?难道你不觉得奇怪,难道巴渝生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和冯喆约定的事,只有你我和冯喆知道,杀手从何而来?&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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