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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2页）

君长流被他手腕一提，轻易撞了个满怀。

她还记得当时闻到淡淡龙涎香萦绕而来。感觉他的怀抱是如此熟悉，虽隔四月未见，却仿若离别就在昨日。

洛轻恒扶着她坐上车中明黄软榻，才吩咐起驾。

龙辇缓行。帝后二人一路无言。

又是面部大特写：洛轻恒如雄鹰猎食一般，紧盯着君长流一双秀逸眉目。她却只一味装深沉，淡淡回望过去，仍是眉间沉静如一汪深水，半丝情绪未露。

少顷，洛轻恒喟叹一声，手上用力，将君长流半个身子揽进怀中。谁知凤冠之上的鎏金凤头刮得洛轻恒俊脸生疼，终究不得亲近，遂轻道：&ldo;摘了吧。待会儿朕再替皇后戴上。&rdo;

君长流点头，依言轻轻取下，露出一头如瀑青丝，衬得她一张巴掌小脸甚为苍白，胭脂红唇尤艳。

洛轻恒见她竟未曾盘发，不禁皱眉，再见她容色憔悴，终究克制了未发作出来，反道：&ldo;朕知皇后赶路辛苦了。&rdo;

君长流摇摇头，轻声道：&ldo;七年前我亦是一路车马劳顿去的玳国，此番重新踏上故土，只觉一路风物俱皆改变，瞧着不免触动心怀，反倒不知疲累。&rdo;

君长流看到此处，心中补充一句：只觉心痛难当。原本两国边境所在之地，流民不知凡几，皆衣不遮体面黄肌瘦，一望便知都饱受战乱之苦。间或还有山贼出没。君长流为了安全考虑，下令弃用仪驾，但毕竟车马华丽，随从众多，不免被人觊觎，所幸尚有留守的一批禁卫军相护，才得以安然入得慕云。

画面继续推进。

洛轻恒听她两次未以&ldo;臣妾&rdo;自称，早已心生不满，只是他已安排了宫宴，让君长流以大公主的身份安抚昔日禹之重臣，以定其心，不便在此时与她争执，是以并未训斥，只吩咐御辇直入禁宫。

谁知快到宫门时，君长流异常恭顺温婉求道：&ldo;皇上可否容我重登宫门，再看一眼故国河山。&rdo;

洛轻恒不答，半晌才听他道：&ldo;今日皇后累了，改日朕再陪你同来。&rdo;语气已经略有不耐。

大军开拔之日，她丝毫不顾皇后仪态，未曾梳妆便急急奔至军前，眼神若冰，只仰头问了已在马上的他一句：&ldo;皇上是否前去攻打禹？&rdo;见他点头，她竟一言未发，转身便走，仪态从容一如当日封后大典。所不同的是，封后当日她向他一步步走近，大军开拔之日却是步步背离。

不待洛轻恒收回思绪，君长流已扬声吩咐停车，内侍素知曦和帝待这位皇后异常眷宠，是以未等洛轻恒发话，就已依言停下御辇。君长流未等梯凳架好，便已跳下御辇，径自向朱红宫墙走去。

洛轻恒见她连凤冠都不戴，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自行下车，脸色不由一沉。却还是跟着下了御辇。

君长流见他跟上，便缓了步子等他。待他行至身侧，道：&ldo;皇上请随我来。&rdo;

不待他回答，便径自拉着他的广袖，率先快步登上巍巍宫墙，待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却忽然松了手，兀自向墙边走去。宫墙上的守兵见帝后亲临，早已跪了一地。

君长流只觉日光照得玳国守兵的乌色盔甲极为刺目，便道：&ldo;尔等速退十丈。&rdo;声音不大，却威仪尽显。

守兵不敢怠慢，竟是连曦和帝的旨意都不及问，便远远退了开去。

洛轻恒微微皱眉，却终是未置一词。

君长流望着宫墙之下几乎被玳之铁骑踏平，满目疮痍的帝都，淡声道：&ldo;洛轻恒你看，这是我嫁你之前生活过十七年的地方。但七年前我出嫁之时，它却是一派车水马龙繁华盛景，并非如现在这般只剩断墙残垣。&rdo;这一句竟是连名带姓地直呼，便是他对她极尽宠爱之时，她也未有如此放肆过。

君长流缓缓回身，摆好姿势，任凭和煦暖风挽起如云墨发，开始念台词：&ldo;这七年你待我如珠如宝，我竟信以为真，常暗自庆幸，帝王亦有真情。&rdo;才说了一句便已有些难以为继，少顷才接着道：&ldo;你让我讲禹国旧事，我以为你如我一般，想知你懂你，便整日絮絮说个不休，谁知你真正想听的不过是禹国防务。&rdo;说到此处竟已哽咽，神色越发凄惶，良久才勉力道：&ldo;我无意中告之你儿时因一时伤心，独自在宫中乱走，却意外发现密道之事。那夜你听得聚精会神，原来当时便已定计从密道偷袭，一举拿下禁宫。你攻占禹国只用了三个月，未尝没有我这个禹国和亲公主通敌卖国的功劳。你一早对我下了绝育之药。我是不是该谢你看在我提供情报的份上，未曾将我这个绝无可能诞下子嗣的皇后废去！&rdo;言罢她目光冷厉，如利剑一般射向洛轻恒。

洛轻恒身形一震，却一言不发，只是沉肃了脸，看着她。

君长流从怀中取出一纸卷轴，哗地展开，大红底子，其上书有描金字体，二人姓名赫然在目。她忽然向那一纸大红婚书狠命撕去。两国缔结的婚书，无异于一纸盟约，用的是双层韵墨宣，纸质醇厚，实难毁坏。她这样下死力，竟一连绷断了两枚蔻丹，一时指尖染血。都说十指连心，君长流却不以为意，一声冷笑道：&ldo;成王败寇，我原无可抱怨。你我本就互为敌对，不过一纸婚书牵绊，撕了也就了无瓜葛。所谓结发之情，哪里敌得过万里江山锦绣，何况一开始这情意便都是假的。&rdo;说罢，双手向空中一抛，红色碎片纷扬而下，落下宫墙，如散了一地的繁花。

洛轻恒还是不言，只是双拳越攥越紧。

君长流面上眼泪疾奔，扯下凤穿牡丹绣金凤袍，里头穿的是一身她早已准备好的禹国装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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