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朝九晚九,天天加班,每天累死不活和人内卷的,所谓“体面”的工作?青年看着由铁皮方块构成的长龙在柏油路上堆砌了一个又一个,每个方块的前端都挂着红色的灯,随着前一个方块的移动而闪烁,前进,又继续停滞。“小伙子,到咯。”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华麓添夏门口,温渡偏头一看就能看到自己的保安亭,付完钱后他回到自己的宿舍内,看着那还未拿出行李的小小行李箱有些迷茫。他以为自己辞职后生活会变得自由起来,有用不完的时间休息,可在紧绷之后的突然闲散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适应。现在,他将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青年将自己埋进被窝,一个人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地待了很久。放置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床上的凸型怪物颤抖了一下,缓缓往前挪动,随后从被子内伸出一截带着红色抓痕的手臂,将手机电话接起。青年声音闷闷,尾音不自觉地拉长。“东哥。”电话对面的人听到这声音愣了一下。“怎么了?”温润低沉的男声从电话内传来,“你辞职换工作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嗯……”温渡将脸埋进枕头内装死,他怎么敢说现在这份工作他也干不下去准备继续辞职了。温渡的拖延大法显然不起作用,电话对面的那人异常有耐心,就这么等着温渡说话,并未开口催促。“我不想干了,就换了个工作。”“你母亲知道吗?”温渡隔了许久才开口:“我没有告诉她。”“在华麓添夏当保安?”玛德。温渡一整个躺平了,拒绝反抗。这人明明将事情查了个彻底却还是装模作样地打电话过来问他情况,就像是一定要逼迫他亲口说出那般。“我不敢告诉她。”“嗯。”电话对面那人轻飘飘道,“派人去接你了,下楼。”“……”温渡手一抖,手机没拿稳摔在了床上,“我生病了,今早还在打针。”“帮你准备了过敏的药。”就连他生的什么病这人都知道。“东哥……”温渡还在想理由,在想是否有回旋的余地。“他已经在你楼下了。”温渡话中一哽,叹了口气。“知道了,我马上过来。”刚从医院回来脸都没洗,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要被那人看到了想必会被抓住数落一番。头更疼了。温渡想了想,给先前打电话给自己那人发了条消息。我想先洗个澡。那人没有回复,但他知道这是同意了。半小时后,温渡洗漱完出现在一辆低调的黑色奥迪旁,拉开门坐进去时恰好被刚驶入小区内的宾利看到。助理看到那熟悉的青年,视线移到那辆座驾上。“老板,那个车牌……好像是祁老板的车?”傅承闻言抬眼,瞥向窗外:“是。”“怎么了?”助理从车后视镜看着自己老板,欲言又止。“那个青年他和祁老板认识?”黑色的奥迪缓缓驶出小区。“他被那辆车接走了。”我的,哥哥温渡坐在车内后座,手上抱着一个不太该出现在这辆车内的白色大兔子玩偶,头靠在座椅上,眼睫微垂。“中间的储物柜内有饮料,您口渴可以从里面拿。”“嗯。”后座的青年一动不动,神色低落。“您好久没回去找老板了,跟着老板身边时常常能听到他提起您。”“工作太忙了。”温渡扯住白色兔子的耳朵,玩偶的脸因为他的力道而有些变形,“更何况,我回不回去有什么区别。”“反正任何消息都会传到他那里,我说与不说他都会知道。”前座开车的男人憨厚一笑:“不一样的,您说什么老板都会相信,他是最爱您的哥哥。”“哪有弟弟和男朋友做几次都打听的清清楚楚的哥哥。”其实没那么夸张。温渡默默将视线从窗外飞速驶过的车流处移开,心里猜想这句话在多久之后会传到那人的耳朵里。华麓添夏距离目的地有一个半小时的距离,之后的时间开车的男人都没有再出声打扰坐在后座小憩的青年,甚至在到达目的地后还轻手轻脚地下了车,避免吵醒车内的人。“没关系,在医院他休息不好。”将情况汇报后,那个背对着他的男人开口,话中声音带笑,温润而亲近:“他睡醒后会自己来找我的。”车内空调开的正好,非常舒适,温渡抱着兔子本想闭眼思考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却迷迷糊糊睡着了。这一睁眼也不知道几更几点,温渡伸了个懒腰拉伸了一下酸痛的肩膀,安静的车内发出了一声骨骼摩擦的脆响。嘎嘣。他脑内的弦也断了。匆忙地从座位下翻到手机,在找手机期间还碰到了某种坚硬的物品触电般缩回手的温渡按下手机屏幕看到了上面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救命啊车内青年的脸唰一下惨白,拉开车门就向外大步走去。起的太猛一时重心不稳还踉跄了一下,在隔壁车门上留下了自己的掌印。实在是怕死,温渡从地下车库赶到电梯间的途中给那人打了个电话,得到回复。“我在办公室里。”电梯里有镜子,温渡趁此机会理了理自己头顶那睡的毛躁的鸟窝。今天他特意穿了一件长袖的薄外套,将手臂和脖颈上那些痕迹遮的严严实实。别问,问就是害怕。那种被家长发现在外面鬼混,然后带着一身伤回来的害怕。那个被温渡称作哥哥的人叫祁东笙,是一家娱乐会所的老板。两人认识并不是巧合。温渡找到父亲犯罪日记、和傅承再次相遇淋成落汤鸡的娱乐会所老板就是祁东笙。不过,两人相识还要在此之前。电梯到达楼层发出轻响,穿着旗袍的前台小姐姐已经热情地迎了上来,温渡大致扫了一眼,发现人又换了一批。“还请您将外套脱了放于此处。”温渡脸上表情一僵。用指节轻叩响门,听到那声“请进”后他胆战心惊地推开了门。茶艺烧水壶中的热水已经沸腾,安静的房间内能听到水涨的咕嘟声。中式的博古架摆放在墙壁两侧,架上摆着些许茶饼和古董摆件,各个精致。一个年轻男人坐在实木茶台前将少许的茶叶放入紫砂壶中,后将未用完的茶饼包装叠好,起身放置在一旁隔壁的架子上。男人穿着一身改良款的黑色长款唐装,衣摆上的刺绣随着他的动作而轻晃,栩栩如生,一看就不是寻常凡品。衣服上山间野鹤振翅翱翔,捕捉到了那最有力而优美的一瞬。“站着干什么。”祁东笙并未看向门口的温渡,将茶饼放好后重新坐回茶台前,将热水注入茶壶中。洗茶,斟茶。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茶香飘散萦绕在房间内。祁东笙喜茶,在闲时会抓着他识茶。仅闻这独有的香味,温渡就知道这是难得的上品好茶。极其难求,就连祁东笙平日里都舍不得喝的那种。这说明祁东笙现在心情不错?大错特错。这说明这男人现在心情极差,正在泡好茶进行所谓的:看见人就他妈的烦,泡杯茶犒劳一下自己,今天也很努力了。男人五官柔和显得温润如玉。眼角上扬,嘴角还带着些许笑意,穿着唐装更是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儒雅公子。温渡坐在祁东笙对面,腰挺笔直。“上一次你回来还是半年前。”那人将清翠透亮的茶液倒入小盏中,递到温渡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盏。温渡小心抿了一口,察觉到这人有几分想要秋后算账的意思了。“表姨将你委托给我看着,还能想起刚见到你时你天天粘着我不肯走的样子。”胡说八道,那时明明是他刚到a市,大学还没入学报道,他被迫在祁东笙家里住了俩星期。那俩星期他每天被祁东笙五点钟叫起床跑步,折磨了个彻底。一秒钟都不能多待。但温渡敢反驳吗?他不敢。温渡坐在椅子上装死,垂头面壁不敢说话。“之前工作太忙了,每天晚上加班到凌晨,压力也很大,完全抽不出时间过来。”温渡心虚地移开视线,不敢看祁东笙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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